“说来听听，我一开始是怎么露出破绽的？”老乞丐颇为感兴趣。

马强道：“我最开始觉得不对劲的，是关于钱老板的两个流言。”

老乞丐把鞋子脱了，一只手指塞进去抠脚，表情美美的。

马强道：“内贼是谁，谁在勾结吊死鬼？有两个流言干扰了方向。第一个是钱老板在镇子外收租的佃户，后来经过走访，其实佃户并没有针对钱老板要做什么。这个流言从哪来的呢？”

“我？”老乞丐闻闻手指头。

“对。是你告诉我的。”马强道：“第二个流言是关于钱老板扒灰儿媳的事，这件事极大的扰乱了视线。其实钱家后宅并没有哪个女人有本事招魂吊死鬼，她们就算对新儿媳看不过眼，也没这个本事和功夫。那么流言哪来的呢？布店老板有句话提醒我了，他说，钱老板扒灰的事路边的乞丐都知道。我就在想一个镇子上的流言，到底从哪开始呢，如果从走街串巷的老乞丐开始，似乎能很快的传开。”

老乞丐点点头：“心细如发。不错，不错。”

马强道：“你其实功夫好的很，进祠堂泼狗血，做到滴水不漏。藏得好啊。说到这里，我又想到一点，也是你最大的破绽。寻常人找到一只黑狗都困难，钱家后宅的那些女人更不可能去找狗杀狗，她们连杀鸡都不敢。那么什么人，能找到那么多狗，取了那么多狗血呢？也只有像你这样的人。”

“那不对吧。”老乞丐说：“那些有钱人，林老爷什么的，让家丁抓黑狗不是很容易吗？”

“是很容易，但他们不可能做到滴水不漏，不可能做到一点风声都不传出来。你把所有事都计划到没有漏洞，反而是最大的漏洞。”马强道。

老乞丐呲着牙笑，啪啪鼓掌：“难得，难得，没想到你看上去跟个弱鸡，还跟着一个沽名钓誉的师父，竟然是高手在隐，深藏不漏！不过，有一点你算错了。”

“什么？”马强问。

老乞丐没有应答，套上露脚趾的破草鞋，一手扶着墙一手扶着残腿站起来。

马强微微皱眉，能感觉到老乞丐身上的杀气。

老乞丐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做这些事吗？费这么大工夫？”

“为什么？”马强问：“私仇？”

老乞丐摇摇头：“钱老板人家开着大茶楼，日入斗金，娇妻美妾，高高在上。老花子我晒着太阳捏着臭虫，本来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你这么聪明，再想想。”

马强做好了战斗准备，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给你提个醒，最近镇子上发生了什么大事。”老乞丐笑着说。

马强沉吟，脑子里打了个闪，浑身似乎被一股电流击中：“红，红灯罩？！”

“不错。”老乞丐缓缓探手进怀。马强退后一步，紧紧盯着他的手。

老乞丐从怀里掏出一面木牌，借着月光在马强眼前晃了晃，“我是红灯罩圣姑门下，艮字堂的副堂主。”

“不是说红灯罩都是女人吗？”马强目瞪口呆。

老乞丐笑：“这样的话你也信？不过圣姑身边服侍的人，都是女人。我这次来，有两个目的，一个是给圣姑打个前站，一个是为圣姑找十个护法。这十个护法可有讲究，首先都要是女人，其次都不要活人。”

马强一惊，喉头动了动。

老乞丐道：“圣姑已修出阳神，属于半仙之体，出神之后自有仙家圣境。需要同样是出魂的人来服侍。我现在已经找到九个了，就差最后一个。”

“钱老板的新儿媳？”马强问。

老乞丐伸出大拇指：“你小子真是聪明，我很欣赏你，怎么样，跟我去圣姑那里吧？有我的保举，圣姑肯定会重用你。如今圣姑正需人手，等日后她老人家入驻京城，成为天下女主，到时候再巴结可就晚喽。”

马强笑：“你们心思还挺重，还想逐鹿中原？免了吧，我对你们这样的黑道门不感兴趣。你们都是祸乱红尘的妖人。”

老乞丐脸色阴沉：“你懂什么，如今大乱之世即将开启，未来会遍地尸骨，尸山血海。能救苍生的只有圣姑！成王败寇，现在你说什么都行，要等圣姑登基坐殿，红灯罩成为国教，到时什么儒释道什么洋鬼子的洋玩意，全都要靠边站。杀你们个干干净净！”

马强突然道：“那天吃烤鱼，一夜之间，整个林家镇铺满了红灯罩的红纸，是你做的？”

老乞丐哈哈哈大笑：“孺子可教。我可以告诉你，如今潜入林家镇的红灯罩不止我一个人。”

马强沉默了一下，说道：“他们都像你一样，会法术，会招魂？”

老乞丐嘿嘿嘿冷笑，不说话。

马强点点头：“我明白了，那天我和师父去集市，有一条大鱼在水里像是会说话，跳到我师父的身上，其实是你做的，对吗？”

老乞丐上上下下看着他：“小子，我越来越欣赏你了。像你这样的人才，我们红灯罩只有两种方式，一个是为我所用，第二个是……”

“宁杀勿留？”马强道？

老乞丐呲着牙笑，身影一晃，黑暗中出现了残影，几乎是呼吸之间到了近前。

马强大惊，没想到老乞丐会这么快，而且腿脚那么利索。

老乞丐出手狠辣，直奔马强下面的命门，一边出手一边道：“刚才我说过，有一点你算错了。”

马强侧身一闪，全神贯注，嘴里还在问是什么。

老乞丐道：“我并不瘸，都是装的。”

话音一落，手就到了，已经触到了马强的命门外面。

马强甭发了巨大的潜能，他知道自己一旦失手，被老乞丐所拿，就再没有翻身的机会。

老乞丐深藏不漏，心思缜密，这样的老江湖，还有功夫带点法术，换一般人直接就跪了。

马强幸亏被师爷打通了经脉，加上生死一刻全神贯注，出手如电，“啪”挡住了老乞丐的手。

老乞丐还有后招，手往上一翻，顺势掐马强的脉门，手法极为精妙。

马强一惊，完了。

他现在反应和身体素质都不错，但就是没套路，没技巧，没章法。对付一般人还行，对付老乞丐差着还远。

脉门被掐住，马强双腿一软，全身的力气像被抽光。

老乞丐笑眯眯地说：“小伙子，你是跟我走啊，还是想死在这儿？”

"我啊，我想日嫩娘。”

马强一边说，一边把另一手轮起来，对准老乞丐的脸就泼过去。一蓬鲜血漫天飞舞，落在老乞丐身上和脸上。

老乞丐怔了一下，随即皮肤上挨着那些血液的地方，开始冒白烟。他疼得一声惨叫，松开手往后退。

“你的血？”

马强一看得手了，纵身而上，把血不要钱一样往外泼。

这时，身后的巷子里传来了梆子声，已经到了四更天。

老乞丐迅速后退，身影钻进巷子，踩着两面墙，蹭蹭蹭就上去了。

马强松了一口气，正要追去，忽然看到地上落着那根上吊绳。老乞丐说他已经抓了九个女人的魂灵，那吊死鬼会不会就是其中一个？一直被封在绳子里？

马强想了想，捡起绳子，用血抹在绳子外，只见嗤嗤冒烟，里面似乎有女人的哭声。他叹口气，用衣服把绳子外的血擦掉 了，然后揣进兜里。

做完这些，他顺着墙爬上去，到墙头远处一看。只见老乞丐的黑影高起错落，直奔镇外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