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精神病院,三楼末端的单人间内。
阳光似乎也不愿意光顾这个压抑的房间,这里漆着白墙,木地板上刷着桐油,整个房间都光洁如新。
虽说,这是十二年前的装修了。
少年躺在大床上,两眼迷茫的看着天花板上,用漆料笔画上去的太极,四象,五行以及七星,上下各写着两个字,善清,恶浊。
“所以,你为什么想不明白呢。”
一个男人从墙壁中走出来,愤怒的质问少年。
“你快点走出来吧,我很担心你。”
一个妇女从墙壁中走出来,担忧的看向少年。
不等走出更多的人,少年挥了挥手把他们都驱散,双手往后一放,压在头下。
阳,极也,阴,极也;阴阳相合,太极也。
善,清也,恶,浊也,清者上天,浊者入地,故分三界。
风水,太极之理,阳宅阳升故命数升,阴宅阴升故运数升,二者相对,一升则一降,中若升,二极可降?二极升,中可降?
少年脑子里乱糟糟的。
人体之机能,精密而粗糙,精密者毁一处则尽毁,粗糙者留一处则尽留。
啊啊啊啊,好烦。
思维不能掌控的感觉让人发疯,你明明只是开了个头,但你的想法却瞬间喷了出来,你却无法掌控它。
这就像你仅仅是碰了一下就坍塌殆尽的纸牌屋一样,那个搭起来纸牌屋的孩子还责怪的看着你,皱着细细的眉毛。
唉呀——
真的,很让人沮丧。
换了换思路。
果然,颜色最能抚人心智,感觉一下子就安稳下来了。
就是身体有一点点蠢蠢欲动。
精神病院就这一点不好,隔音不好。
白歌爬了起来,脑海中流转人体结构图,经脉图谱,数学,还有量子力学等知识,让身体平静下来,然后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他是有特权的,作为病院的VIP客户,他家里往里投的钱够再盖一栋楼了,所以他可以住在单间,也可以随意串门。
当然,最主要的是他的病没有危险性,只是对他自己不好受而已。
昏黄的阳光从尽头的窗户打了出来,映照的半边走廊都是亮堂堂的,这个时间点病人们都已经吃了药了,正待在病房里睡觉,或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幻想着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不知道别的病院里是什么样子,至少就他居住的病院而言,并不吵闹,有些时候甚至可以说是寂静。
寂静的吓人。
塑胶的地板被保洁拖的很干净,地暖这时已经关掉了,但地面依旧在发烫,白皙的双脚踩在上面,温度温暖着皮肤,带来了舒适的体验。
真的,刚关掉地暖没一会的地板最舒服了,热乎乎的,也不烫脚,白歌最喜欢的就是现在,不吵闹,阳光和他保持距离,温暖的地板,干净的走廊。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静谧,那么的舒适。
宽大的病号服与其说是穿,不如说是套在他的身上,把他那本就病弱的身子衬的更加消瘦,像是皮包着骨头,像是骨头包着灵魂。
“白先生。”
细细哑哑的声音从一边的门缝里传了过来,白歌扭头,就看见那道铁门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保险链在外面箍在锁里,门只能打开指头那么宽的缝,被胶体包裹的门开关不会发出碰撞声,所以刚刚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白歌没有听到门响。
怎么了?
白歌歪歪头,嘴角勾起一抹柔和的微笑,有些僵硬,但依旧温暖。
他半跪下来,双眼平视着对面的小女孩。
“她,她又跟我说话了。”
小女孩看起来很害怕,独眼里满是惧意。
不怕,不怕,白先生在这里,一直在这里。
白歌依旧不说话,眼中流露出温暖柔和的光,像是一个爱护妹妹的大哥哥,他知道伸不进去手,于是他就伸过去一只手指,让她抓住。
他希望这样能给她一点慰藉。
他喜欢帮助别人,是的,他想他是喜欢的。
另一个他站在门里面,手里举着一把……
他换了个思路,不再去想那些。
“谢谢白先生。”
小女孩的声音起伏很小,她握了握白歌的手指,干瘪的小手是药物带来的副作用,骨骼与骨骼的摩挲让白歌的心里不是很好受。
他无疑是个好人。
至少在他可以管得住自己的时候,他会去做个好人。
门关上了,女孩再压不住困意,回到床上睡觉去了。
白歌站在一扇扇门前许久,幻想着这些人清醒时看不到家人会不会难过。
也许会吧。
唰。
悲天悯人的心情被打断了,白歌在一束白光中消失不见。
这个家伙是个好人,但不是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