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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什么也抓不住

屏障在炉心关闭的瞬间化为水滴,砸在地上,屋顶的瓦片上,每一下都砸在倾奇者心上,让他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

炉心内的黑气尚且令他一个人偶都感到难以忍受,正常人类就更是不能近身了,他到底为什么要代他进入炉心...

或许有那个装置可以保护他,也或许他突然有的力量足够保护他,也或许...

倾奇者想了很多可能,唯独不想去想最坏的情况。

他奔跑在那条通往炉心的路上,死死地咬着下唇。

跑着跑着,他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向上方炉心口的位置看去。

关闭炉心后,大部分黑气都消散了,只有少部分黑气聚集在炉心附近。但即使是少部分,对于普通人来说,也是致死量。

可现在,那些黑气都在向一个地方聚集,成蚕蛹状,隐约还能窥见其中有一名黑发少年……

黑气托着他缓慢地朝炉心靠近,而其中的少年正紧闭双眼,双手颤抖。

“浅尘!醒醒!”

不对劲,不对劲……

必须让浅尘醒过来!他边跑边喊,几乎要喘不上来气。

这些黑气仿佛有着自己的意识,它们环绕在黑发少年身旁,却很畏惧他的身体,每次只敢进入少量。

听到倾奇者焦急的呼喊,黑气试图进入浅尘身体的动作几不可察的停顿了一下,随即身周迅速分出一缕黑气直冲他面门而来。

倾奇者却置若罔闻,仍然对着浅尘大声呼喊。

那一缕黑气分出不过两秒,浅尘唰然睁开眼,不过与以往不同,他的眼眸变成了耀金色,显得沉稳坚毅又多了分威严。

不过须臾,他周边如狂风大作,黑气立刻被吹散成丝丝缕缕,四处逃逸;他看向冲向倾奇者的那缕黑气,手心朝外凝聚了一个风球。

丝丝缕缕的黑气被卷入,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倾奇者愣住了,呆呆的看着他的眼眸。

他的眼眸也在此时转变成了黑色,还没待倾奇者反应,他吐出一口黑血,倒向一个小小的神龛。

倾奇者反应过来,想要跑过去接住他,却没注意到神龛前一只狐狸的眼睛突然闪烁了一下。

于是就在倾奇者跟他仅几步之遥的时候,浅尘凭空消失了。

倾奇者伸出的手僵在了原地。

“明明就差一点点……就接住了。”他心里泛起一阵酸楚,“真的什么……都抓不住吗……”

——————

他醒来的时候躺在床上,那名巫女正在旁安静地撰写文书。

见他醒来,递给他一碗还温热的海草汤,“喝吧……倾奇者,感谢你为关闭炉心作出的贡献。”

倾奇者紧紧攥着身上的被子,沉默着没有接。

“很抱歉,我们来晚了,但请你相信,我们从未放弃稻妻的子民。”巫女的声音温和,放下手中的海草汤,转而将一只梦见木盒子塞进他手中。

“这是你落在八重宫司大人的东西,她托人送来,让我交还与你。”

他还是沉默,但接过了盒子。

巫女叹口气,收拾好桌上的文书,走出房门,关门之际,突然无厘头地抛出一句话,“将军大人……有她的理由。”

听到门关闭的声响时,倾奇者抓住那只盒子的手几乎泛了白,双肩颤抖。

要哭吗,好像这两天眼泪都要流干了吧。

好像从没人对他说过该怎么调节自己的情绪。

——————

后来,倾奇者在踏鞴砂销声匿迹,人们回忆过去,总也忘不了他脸上带着的浅浅的笑容。

他笑起来安安静静,像春日里轻盈的清风,跟刀匠们爽朗的笑容截然不同,其人亦如轻盈的清风一样吹向了不知名的地方。

踏鞴砂的苦难结束了,倾奇者也终将被他们淡忘。

——————

他放弃了『倾奇者』这个名字,无论曾经有多么喜欢它,他也不想触碰有关这个名字的回忆。

他就这样流浪,直到有天在稻妻海边某处小屋发现了一名孩童。

年幼的男孩体弱多病,独自居住在一间破木屋里,脆弱而顽强地生存。

他突然感到很触动。

他留了下来,照顾那个孩子。

可一连数日,孩子的父母都没回来。

孩子告诉他,他的父母去了一个附近的大工厂工作,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附近的大工厂,但离这里最近的就是踏鞴砂。

可工厂里的人没几个存活了。

他的心沉了下来,但还是拍了拍孩子的肩膀,一如以往的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不怕,在你父母回来之前,我来照顾你。”

孩子的名字并不重要。他有另一个身份:人偶的『鸟雀』。

他们会在一起分享彼此的喜怒哀乐,近乎寸步不离,并约定要在那间破旧小屋里一起生活下去。作为友情的见证,人偶也悄悄避开海乱鬼带他到借景之馆看自己住过的地方。

火红的枫叶,精美的窗棂……一切都像从前一样,只是带回来的人换了一个罢了。

他想他应该永远不会再回到这里,再去回忆那些过往,却不曾料到孩童病逝也只需要一夜。

即便经历了那么多变故,在那时的他心里,接受人之故去也不是一瞬就能完成的事。「一瞬」能留给人的只有疼痛。

震惊之余,他感到无比愤怒——他又是孤单一人,那不就是被遗弃了吗?

再一次、再一次、再一次!

地上那具幼小的躯体蜷缩着,鲜红的血像极了枫叶……也像极了烈火。

他回想起那一天,这个孩子给他讲述的那个玩偶士兵的故事。

孩子说玩偶士兵烧毁之后,壁炉里留下了一颗小小的心。

“可那只是心形的灰烬吧。那不是心。”他垂下眼睑,作出肯定的回答。

“但……有没有可能……心是从灰烬里诞生的呢。”孩子摸摸手中的木偶,回答道。

回忆与现实交错,仿若一场梦,梦醒了还是会痛。

他看着那个孩子,一滴晶莹自眼角落下……

“呵,可笑。”

“灰烬里……不是什么也没留下吗。”

那天夜里,海边燃起熊熊大火,火焰炽热猛烈,像是要烧尽世间一切……

“那么……请让我与大火,一同燃尽。”

但,事与愿违,昏迷后他并没有死,反而在远离房屋的地方躺着……这或许是他的自保机制吧。

他没有深究,也不想深究,就沉默地离开了。

在这之后,他四处流浪,遇见了许多人,却不再为他们停留脚步,不再将他们视作同伴。

他什么也抓不住,抓不住丹羽,抓不住浅尘,也抓不住那个孩子……

做他的同伴,注定会遭遇不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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