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虽交给乐安。
赵墨卿还是待了半天才走,为了给乐安撑腰。
衙役先是公布了县里的处置,接着说村里挑出几个种田老手判断哪里适合种地,将淤泥搬到那里去。
河边的淤泥每户出一个人去搬。
等淤泥搬完,晾晒十天后,在土地上面铺枯树枝枯树叶,烧一天,把里面的虫子的烧死,看看要种什么,找黄老调整一下土质。
黄老,是离王府庄子里种地的老手了,离王府全部的庄子里没有一个人能和他比。
小时候流浪到了庄子上,被一年老的鳏夫收养,也将手艺传给了他。
现在年纪大了,家里子女也成了家,也想看看别的地方庄稼有何不同,不顾家里的反对,跟着赵墨卿出来了。
跟着赵墨卿一起出来的还有何老,料理庄稼不如黄老,但也很不错。
底下的村民听得很认真,他们也明白这是他们的机会。
村民也不是没有想过其他出路,男人出去当脚夫,女人出去洗衣服,但总要留一个人在家里照顾家庭料理庄稼。
钱也没赚到,事出了不少。
当脚夫被人截了货,命都差点赔在那,还要被诬陷是他们吞了货。
去洗衣,被人诬陷偷东西。
想卖身为奴都不行。
第一天只有每家出的那一个人帮忙运输淤泥,村长爹带黄老去日照时间长的地方。
是的,整个村子,种田的老手只有村长爹一个人,村长带人过来时,乐安这个人都不可置信,村长也很尴尬。
第二天只要有空,村民都会去帮忙,小孩拿不动湿重的淤泥,就去山上砍树枝,石山,树枝也不多,反正能烧的,都捡回来。
乐安这边一切有序向前,赵墨卿却遇到了麻烦。
赵墨卿一样在山水村私下问了村民捕快有没有多收乱收粮税,凭借证明登记,会将税款退回。
有个村民是冉捕快的爹,听说了这件事,告知了冉捕快,冉捕快吃惊,回去和捕快们商量。
这下好了。
那群捕快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围了赵墨卿住的院子。
赵墨卿都觉得他们脑子有坑。
“你们这是干什么?”绿柳看着他们,气的呼吸都有些乱了。
“大人,你查以前的事情做什么?”人多势众,胆子更大,哪个村没有一两个捕快,辞退他们,就让这位高高在上的主簿看看,这里是谁的地盘。
等他们来办事的时候,拖她个十天半个月,事情办不成了,自然要挨骂,自然要走人。
“大人的事也是你可以问的?”在绿柳眼里,你只管办事,办好了,小姐自然有赏赐,问那么多干什么。
“你个丫头片子,我和大人说话,有你说话的地?”陈捕快不屑的反驳。
“我也是个丫头片子,所以你们这么做,因为我是个丫头片子,你们觉得吓一吓,我就会按你们说的做。”赵墨卿笑了,笑他们的天真。
捕快的确是这么想的,一个官家小姐,没见过血,即使县里都在说她打败了山贼,但看看李二爷那伙人,就知道是李二爷的功劳。打伤几个人,见了血,这大小姐知道害怕,自然就不会再查了。
况且那离王肯定也不想女儿出来抛头露面,就是让她出来玩一玩,现在办了这么漂亮的两件事情,也该玩够了,该回家了。
说不得离王还感谢我们呢。
这些捕快知道小陈村的事情,等他们去到时,尸骨已经被白布盖着了,所以他们不知道,赵墨卿亲眼看着仵作解剖了那几具没完全腐烂的尸体。
“你们怕我查到什么?多收的粮税进了你们的口袋?你们在县里安置的外室?”赵墨卿依旧不紧不慢,说出他们的秘密。
“还是,你们收了那赌坊的钱,由着他们在县里无法无天?”赵墨卿欣赏他们急剧变化的脸色,看着他们眼里的凶狠。
捕快们相互传了眼色,齐齐拔刀,势必杀了赵墨卿。赵墨卿不死,他们就得死。
不知道赵墨卿怎么知道这件事,捕快们已经警告过牢里的人了,不说,保他们家人一命,说了,熬不到上公堂就暴毙!
这件事是商慎告诉赵墨卿的,要了一坛醉竹梦。赵墨卿很肉疼!
那酒鬼加赌鬼,三更半夜不睡觉,跑到人家外室房顶醉生梦死,用他的话来说是看星星,思考人生。
寒光闪过赵墨卿的脸,捕快们发了狠了,刀刀往人致命的地方砍。
绿柳早就手痒了,请示了赵墨卿之后,加入战局。
只见她一挥手,毒针就刺进了几个捕快的胸膛。哦,忘了说,绿柳和乐安都是王府培养的死士,绿柳擅偷袭刺杀。
“别把人杀死了。”赵墨卿只吩咐了一句就进屋看今天的黄册了。
要是捕快们那么容易杀死李二爷他们,那就辜负了蓝白樱的一番苦心,蓝白樱敢让赵墨卿出来,肯定是做好万全准备的。
不然赵墨卿才清醒了三年,不留在身边,让她在外面风吹雨打,是想不开吗?
听着外面的打斗声,赵墨卿还倒了一杯茶,凑近烛光看黄册。
“小姐,都绑起来了。”李二爷带着一身血气进来回话。
“找大夫看看别死了。”赵墨卿头也不抬。
“通风报信那几个呢?”李二爷问。
“也先绑着。”赵墨卿看着手上的黄册,皱起了眉头。
是的,这群捕快也不全是蠢人,有几个偷偷摸摸,陆陆续续来提醒赵墨卿,叫她回县城。
“把血清理了,别吓到村民。”赵墨卿拿起一个果子,一口就吃进嘴里,嘴巴鼓了起来。
“是!”李二爷行礼后就退下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群捕快也不例外,四个班的捕快,分成了两个阵营。简单来说,贪污纳贿营和保持本心营。
目前来说,贪污纳贿营,人数众多。保持本心营,势单力薄。
皂班的捕快负责清路、审讯、用刑。
快班的捕快负责巡夜、征收赋税、押运官银。
民壮就守粮仓、银仓、大狱。
捕班的缉拿盗匪,管理治安。
赵墨卿这次就带了快班的捕快出来,全军覆没,没一个干净的。
“我算是见识到你惹事的能力了。”宋典史一大早来到山水村感慨道。
“又不是我主动招惹的,是他们做贼心虚,想要先发制人。”赵墨卿还是要为自己辩解一二的,黑锅背的够多了,不能再加一个。
“你说说,粮税的事还没完,皂班的人要审讯赌坊带回来的人;民壮班的要守仓库,捕班的也没空,你叫我去哪给你找人?叫你忍一忍,等黄册的事情一完,自然是要抓他们归案的。现在好了,您老人家亲自动手去核对黄册吧。”宋典史一口气吐槽了这么多。
是的,县令和典史都知道快班的所做所为,不过最近多事之秋,也需要人手,等朝廷的人走了,再料理了他们。
说不定朝廷的人就顺便帮忙料理了。
“我本来也亲自核对。”赵墨卿回复道。
宋典史梗住了,重点是这个吗?
“那现在招人?”宋典史无奈了。
“先用我的人。等事情过去了,再招人。”赵墨卿也无奈。
“干脆让你的人入籍算了。”宋典史提了一个主意。
赵墨卿白了他一眼,你在什么白日梦?以他们的才能,去到州府都没问题。
捕班的人已经把快班的人押到院子里,每个人都用仇恨的眼神瞪着赵墨卿。
宋典史皱起眉头,树敌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蝼蚁尚且苟且偷生,等这些人放出来,不知道会不会寻仇。
“要不你选几个跟你去查黄册,他们路熟,经验也不是你的人可比的,有什么不清楚的,问他们便是。”宋典史提出个折中的法子,也是怕这快班的人鱼死网破。
“那李二爷你去选吧。”赵墨卿将选择权交给李二爷。
两人对视了一眼,一切都在不言中。
李二爷挑挑拣拣,把昨天通风报信的人都选上了。
没被选上的人,脸色有些灰败,一时间不知道路在何方。
赵墨卿他们兵分六路,一队带一个快班的衙役,去到各村查黄册。
核对后的黄册每天护送到赵墨卿手中。
各村的情况都一样,每亩地的产量越来越低。有些村根本没有良田,都是沙石地,本就没什么肥力,一年起早贪黑,都不会有一石(120斤)粮食。
紧赶慢赶,十几天后终于核对完黄册,赵墨卿对各个村的情况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可以着手进行她的计划了。
每晚,赵墨卿都和何老一起看黄册,根据各村的土质制定提高产量的计划。
没办法,民以食为天,产量太低,刚能填饱肚子是不行的,万一家庭发生变故,都应付不了,更不用说自然灾害。
“爹,隔壁村,赵大人派人去改土了,说是可以提高土的肥力,提高产量。我们村都等了这么久了。他们怎么还不来。”一个中年汉子满脸愁容地问他爹。
“再等等,过两天还没来,我去县衙问问。”老爷子抽着旱烟,半天给出一句话。
汉子很着急,“这马上就秋耕了,再不改造,难道要等下一季。那损失多少粮食。”
老爷子心里也很着急,但面上并无异色,一烟斗敲到汉子的头上,“大人自有安排,你急什么!”
汉子也不在意,急忙说,“我是怕主簿记恨我们村,那闻家和他爹在主簿来查黄册的时候甩脸色给主簿,围了主簿院子也是闻家和的主意。”
闻家和就是之前被村民疯狂送礼的捕快。
老爷子还真没想到这层,闻家和当捕快时,村里是实实在在得了实惠的,谁家比较困难,他减免一些税;去县里办事也帮跑上跑下。
如果真是主簿记恨,他们也无法拉下脸求主簿,更无法说闻家小子的不是,毕竟闻家小子给了村里很大帮助,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老爷子做不到。
“如果主簿真的不来,怎么办啊。现在一个闻家和倒了,隔壁村都笑掉大牙。改土增产的事,轮不上,隔壁村就骑到我们头上。”汉子越想越焦虑,都要自暴自弃了,觉得主簿肯定记恨他们。
“要不我去隔壁村看看怎么弄,我们也也开始弄起来?”汉子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你这什么馊主意?!”老爷子一顿猛敲他的榆木脑袋,恨铁不成钢,“你可别添乱了。也许我们村的情况比较复杂,主簿还没想好怎么安排,你一弄,真把人得罪死了。”
汉子抱着头乱窜,一下离他爹一丈远,“爹!别敲了!本来就不好使,等下更笨。”
“你跑那么远干什么?”看着他就来气。
老爷子默默抽着旱烟思考,汉子看他爹不管他,一点一点靠近。
“做两手准备,你找几个人去隔壁村看看,学习学习。我去县城问问。”老爷子也是人精了,他也拿不准县里什么意思,多准备一手肯定没错。
闻家村的情况的确比较复杂,这个村子的土都是砂土,土质很难改,无论怎么改,种粮食,收成都不会高。
但是赵墨卿在离王府吃过一种甜瓜,从西域传进来的,很甜,解暑得很。当时留了种子送到庄子上种植了。
这种瓜专门长在沙地上的,种良田上反而长得不好了。
赵墨卿想让闻家村种植这种瓜。但是,毕竟这不是粮食,先不说朝廷,村民会不会同意也难说。
村民没有种甜瓜的经验,种得不好、卖不出去,任何一点意外,都会致村民没有收入。
赵墨卿倒是可以兜底,就怕村民不敢尝试。
再说赵墨卿每天也是忙得头脚倒悬,不说书到用时方恨少,人到用时也方恨少,赵墨卿恨不得一个人分成两个。闻家村的事情还要考虑,县令也还没决定,赵墨卿干脆先放着,处理别的事务。
本县的人用得比较多的是粪肥、灰肥、渣肥、绿肥、泥肥。不拘什么粪,人粪,马粪,牛粪,鸡粪,反正能让庄稼长得好,他们就会用。
灰肥就是草木灰,像豆渣酒糟之类的都算渣肥,大麦小麦茅草甚至杂草都可以作为绿肥。
泥肥就是河泥、湖泥、沟泥,甚至畜栏前的泥也算,有百姓在畜栏前种了绿豆,比在地里料理的都要好。
之前小陈村,那些泥都是河泥,黄老说会烧苗,后来掺了一些瘠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