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历史经验告诉人们:骄兵必败。
何况这是赵墨卿他们挖好的坑。
赵墨卿他们也不敢肯定北凉人会不会上钩,不然程修鹤也不会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深夜到访,但是鱼饵如此诱人,应该会咬钩吧。
老胡打铁铺,胡大这些日子以来连日操劳,人都瘦了许多,也黑了许多,胡大看着黄老欲言又止,这是胡大第十次看向黄老了,目光热烈,黄老想不知道都难。
黄老知道他想说什么,叹了口气,说,“胡大,那不是我可以管的事。”
黄老觉得不对劲,太不对劲了,开始他觉得就算他家小姐不肯低头,但是程县令是个年纪大的,怎么也不会和他家小姐置气才是,但是程县令就是和他家小姐置气了。他觉得幸亏宋戎是个稳重的,县里有他不会乱,但是现在宋戎加入了斗争。
这些人怎么跟失了魂一样,互相斗了起来。
胡大也叹了口气,算了,年少轻狂,等他们到了他这个年纪,什么都不想争了,只想和家人一起过平淡日子。
今天一大早就听到三位大人不和的消息,实在没办法不忧心,这要是弄出什么乱子可怎么好?
赵墨卿来到老胡打铁铺,黄老一看到赵墨卿就放下手上的工作,上前,问,“大人,有何事呢?”
在外,黄老都是喊赵墨卿大人的,在府,黄老会喊赵墨卿小姐。他家小姐需要威势,很奇怪,明明他家小姐不比世家大族的男子差,甚至更好,但是,他家小姐需要一个称呼来为她造势。小姐前进的路是何等艰难,所以才会想夺权?
赵墨卿摆摆手,示意其他人都散了,干自己的事去,只留黄老说话,“那些家里拿不出钱的农户,县里可以给他们先做农具,但是每年要多收半成粮税,直到把农具的钱全部还完为止。”
黄老没有立刻点头,此法倒是可行,就怕农户不答应,现在有好几个村半数人都不送农具过来改,不想浪费钱。这些如此贫困的农户,只怕也不想,或者有心无力。
赵墨卿看出黄老的为难,问,“怎么了?”
黄老也心疼他家小姐,他家小姐一心为民,但是还是有人怀疑她的用心,有些农户说话很难听,什么主簿敛财,什么主簿不顾百姓意愿,挖百姓的私库来做她的政绩。如果再传出强行让农户做农具的消息,只怕流言更加难听。
黄老说,“大人,县里有流言了。”
赵墨卿一听就知道他在说什么,她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不在意的笑了笑,说,“倒不是遗世独立,孤芳自赏,只是凡是推行新政策,总会有阻力的。且这县里的水,从来就没有清过,你怎么知道不是有人让它更浑浊了呢。”
推行农具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来,这是有利民生的事情,除了拎不清的人,谁不是跟着朝廷的政策走。
什么人在搅浑水?
那些利益受损的人,那些不希望大周越来越好的人,那些喧哗取宠、目光短浅的人。
赵墨卿看着眼前的铁匠都在埋头干自己的事,他们是那么全神贯注,他们很辛苦,但是脸上洋溢着幸福,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们干完这一次的活,家里有一大笔收入。
赵墨卿没有直接回答黄老的问题,她说,“黄老,你知道京城的生活,也知道离地的生活。但你再看看冀音县的生活。改变是必须的,如果一直按照以前的路径前行,冀音县什么时候才能过上丰足的生活呢?我们一直觉得通判有些命令是吃饱了撑的。”
黄老被他姐小姐的言论惊得猛咳了几下,“小姐,我没有这么觉得。”
赵墨卿仿佛不知道她自己说了什么惊天言论,“好吧。是我这么觉得。但是不可否认,通判是具有前瞻性的,他知道以后会怎样,或者说,通判希望冀州以后发展成什么样。”
黄老没有说话,想来也是赞成赵墨卿的话的,农具的事不可能因为一些流言就轻言放弃,他也是见过一个地方因为一位好的引导者发展得很好,这个地方就是离地。
赵墨卿继续说,“况且,按冀音县百姓的经历,他们质疑是必然,毕竟以前的人不是没有这么干过,但是现在我已经推广了烧火粪,他们对我应该是半信半疑,虽然心里有疑惑,但是还是会执行。剩下的就交给时间。”
黄老问:“这次怎么不像双源村那样处理?”
像双源村那样杀鸡儆猴,也不是不行,但是压迫多了,百姓迟早有叛逆心理,这样的手段少用。
这农具的好处只要用的时间久了,那就显现出来了,到时候百姓有条件的,会自己掏腰包做。
但是水渠的事不行,这件事如果官府不牵头,这件事就做不成。百姓中没有特别有钱的,就算有钱,可以修水渠,但他们没有人脉设计水渠,修建的时候,东家要收一块地,西家要收一块地,就这一件事,就够村里吵个不停。
这件事由官府牵头,村里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又不是他们掏钱,还有实惠可以拿,他们当然不会多有意见。
像双源村的事情,他们不占理,说出去,百姓站哪一边还不一定了,毕竟全县大多数百姓家里都没被征地,他们是觉得那些闹事的人误了县里的事,害得他们浇不上水;还是觉得主簿做的不对,不肯多给那些人一点钱呢?
赵墨卿觉得是前者,双源村也不是全村上下一条心的。
黄老一直在等赵墨卿的答案,熔铁炉烧的很旺,跳跃的火光映在赵墨卿的脸上,为了高温度,打铁铺一直烧煤,味道并不好闻,但赵墨卿脸上并没表情。
“黄老,你说是执法严明、吏治严苛好?还是宽容治下、人道执法好呢?极端的偏向任何一方都不好,不是吗?但是两个合在一起,该严明的时候严明,该仁慈的时候仁慈,效果会好上百倍,不是吗?”赵墨卿面无表情,也没有看着黄老,赵墨卿的眼神是虚空的,没有焦点,不知在想什么。
黄老听到这话反倒吓了一跳,小姐今日怎么这么多吓人的言论?发生了什么?
赵墨卿回神,看见黄老平日里眯着的眼睛瞪得老大,眼周的皱纹都舒展了,实在好笑。
赵墨卿忍都忍不住,笑得十分开怀,好一会,才说,“黄老,你这表情怪好玩的。”
黄老眼睛又瞪了起来。
赵墨卿不再看黄老,不然她实在忍不住笑,她说,“走了。过两天那些困难的农户就会送农具来,你安排好。”
李二爷快回来了,那修水渠的石料、石灰、糯米还有其他材料也该运到各村去了。
要紧的地方,赵墨卿还是安排自己人上的。
像购买材料油水这么足的位置,赵墨卿还是留给自己人的。
倒不是为了捞油水,是李二爷为人,赵墨卿放心,其他人,赵墨卿心存疑虑。李二爷可是每年为离地送供奉上京的人,那么多东西,都没出过纰漏,这样的人才,赵墨卿一百个放心。
赵墨卿也是时候去各村巡查,看一下水渠的进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