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智武一下子从榻上站了起来,开心的走了下来,道:“好好,朕的好女儿,你终于回来了。”
“父皇,今日锦儿来不是当你的乖女的,是有一件事要问你。”
“不急不急,朕叫你母后过来,这两年你不在家,可把你母后担心坏了。”
李锦伸手拦住李智武,道:“我有事问你,你不许走。”
李智武停下脚步,抬头看向李锦,伸手在她的脸上摸了摸,“好,朕不走,瞧瞧,你的眼疾治好了,朕真的太高兴了,等下叫费异去叫你母后也是一样,来来,陪朕说说话。”
李锦咬着嘴唇,甩开李智武的手臂,道:“我真的有事要问你!”
李智武摇了摇手指,道:“锦儿莫急,你能回来,朕开心,有什么事不能等等再问?是不是觉得朕怠慢了你的母后?朕这就亲自去请,如何?”
李智武的脚步还未伸出去,李锦便又拦住了他,李智武看着满脸苦涩的李锦,心疼的道:“好了好了,有什么委屈和朕说,在外面受苦了吧?和朕说,朕是万民之主,还不能替朕的锦儿出出气了?有什么话就说,朕替你做主。”
李锦道:“你先不要出去,外面,外面。”
“外面全是杀手是吧?朕知道。”
“你?你知道?你,那你为何?”
李智武道:“知女莫若父,既然他们把你完好的送了回来,放心,朕不会为难他们的。”
李锦心下一定,问道:“我问你,我究竟是不是隐太子的女儿?”
李智武猛的回头看向李锦,冷峻的脸上多了分怒意,道:“你听谁说的?你是朕的女儿,亲生的女儿!”
“你莫要骗我了,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李锦苦着脸道:“当年,是隐太子娶了母亲,是你!是你杀了他,还抢了母亲,而我,当时就在母亲的肚子里,对不对?”
“胡说什么呢?你是永业年冬月廿日出生的,那时候隐太子已经死了一年了,又怎么会有你?”
李锦撕心裂肺的喊道:“那是因为母亲吃了延缓生产的药,才让我晚生了几个月!”
李智武呵呵冷笑,道:“这世间有什么药物能让孕妇晚几个月生产?朕怎么不知道?”
“你不要骗我了,我只想知道真相!”
“真相?呵呵呵,真相就是你是朕的女儿!”李智武怒喝一声,吓得李锦退后了一步,靠在了门上。
李锦倔强的抬着头,眼中的泪水翻滚,道:“你究竟要骗我到什么时候?二十一年了,你骗了我二十一年!我认贼作父整整二十一年,想想我都觉得恶心!”
李智武道:“朕不知道你从何处听得这风言风语,但朕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你,李锦,从头到尾都是朕的女儿。”
“我不信!”
“你连朕的话都不信?好,好,好极了,你长大了,翅膀硬了,连朕这个父亲都可以不认了,你想知道真相是吧?你不妨去问你的母亲!”
“我……”
“怎么?不敢了?方才那个劲儿呢?和朕耍脾气,朕可以原谅你,但你身上留着朕的血,不认我这个爹,你简直大逆不道!还伙同一群莽夫扰乱朕的江山,你可知罪?”
李锦疯狂的摇着头,身子靠在门上,双手将门板抓得咯吱咯吱响。
“不是的,这江山本就不是你的,是你!杀父弑兄夺来的,午夜梦回,你都不会做噩梦吗?”
李智武低声笑着,摇着头坐在了地上,道:“朕做噩梦?朕杀父弑兄?锦儿,官府判案也要讲究证据,你无凭无据就能定你亲生父亲的罪?”
“你是一国之君,若想抹掉证据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我只想知道真相,我不想再稀里糊涂的活下去,一天也不想!”
一声叹息响起,李锦回过头来,只见杨若若倚门伫立,眼中满含泪水望着李锦。
李锦声音颤抖着叫了一声,“母后。”
杨若若擦了擦泪水,双手伸开,李锦一下子扑到了她的怀里。
杨若若抚摸着李锦的头发,温声细语的道:“你父皇说的,都是真的,你就是我与你父皇的女儿。”
李锦闻言一把推开了杨若若,大声道:“你也胡说,是了,你定是贪图这荣华富贵,你妥协了,母后,你变了,你再不是锦儿心中那个母后了!”
“锦儿,你听我说。”
“我不要听你说,你也骗我,他也骗我,都是骗我的,都是骗我的!”
“够了!”李智武突然怒喝一声,道:“锦儿,你往日里怎么胡闹,朕都可以容忍,唯独对你母后这般,是你不应该。”
“你没资格说我!”
“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朕便从头到尾和你说一遍,待我说完,你要是还有疑问,那便,杀了朕。”
李锦身子一震,不可思议的看着李智武,他的表情看上去不像是假的,李锦一时不知所措了起来。
杨若若拉着她到了李智武的身边,李智武开口,道:“当年,你皇爷爷有三个儿子,大哥被立为太子,我是举双手赞成的。可你皇爷爷偏心,竟然趁着我出征北蛮之际,将若若,也就是你母后,下旨赐婚给大哥,等我回来后,木已成舟,朕,悔之晚矣。”
李智武陷入痛苦的回忆之中,浑然不觉是说一段往事。
高祖为稳定太子李智文的地位,将当时待字闺中的杨若若指婚给了他,可李智武与杨若若从小青梅竹马,互许终身,两人当时年纪还小,且北周以孝治天下,长兄未婚,还轮不到他这个二子先成婚,因此,此事便耽搁了下去。
待李智武还朝后,又私下里与观音碧有了私情,高祖虽然愤怒,却也顺水推舟,接纳了这个王妃,只是言明了李智文与杨若若的婚事已成定局,不许他出来捣乱。
李智武无奈,整日里酗酒,不理政事。
突然有一天,观音毋登门告发皇三子李智德欲谋反,军队已经在攻打皇宫,李智武心惊之下率本部五百人杀入皇宫之中救驾,在玄武门外杀了个尸横遍野。
待平定内乱后,清点尸身后才知道,高祖李思延,隐太子李智文,三皇子李智德皆在这一役中战死,而他,李智武,成了北周唯一的一位继承人,顺理成章的接手了北周,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冲进太子东宫,将杨若若接了出来。
这件事成了个悬案,李智武下令不许任何人再查下去,其实他知道,高祖和隐太子都是三皇子杀死的,而三皇子是被他带来的弓箭手射死的,要说杀,就算是将李智德的死归在他的头上,他也只能算是杀了杀父弑兄的三皇子,他李智武有何罪?之所以不让人知道真相,是想试图掩盖李家的家丑罢了。
这件事情不光李智武知道,参与的人都知道,只是他们不敢说出口罢了。
“就是这样,朕不得已,才将事情遮掩了过去。”
“不,我不信,如果不是你杀了隐太子和皇爷爷他们,二十二堂为何会反叛?其中不乏有隐太子的部下。”
“二十二堂是朕一手创办,为的就是收集叛贼的消息,朕也知道大哥将手伸了进来,朕根本不在意,他若做这天下之主,朕觉得很合适。”
“他抢了我母亲,你一定是怀恨在心,要不然,怎么三位皇子,偏偏是你活了下来?说没有阴谋,打死我都不信!”
“不错,别说是你,连朕都不信,身为既得利益者,朕的确是这场争斗的最后赢家,可朕同样失去了父亲,还有两位兄弟,朕难道不心痛吗?都是天家骨肉,为何要杀来杀去?”
“别在假惺惺了,你若真的在意骨肉亲情,就不会用一杯毒酒鸩杀了太子哥哥!”
李智武忽然咳嗽一声,一口血痰咳了出来,杨若若心疼的替他擦了擦嘴,道:“锦儿,尤继不是你父皇下令杀的,那杯毒酒是先皇后赐下的。”
“观音娘娘?不可能!太子哥哥是她嫡亲的儿子,怎么会?不可能!”
“锦儿,你父皇最疼爱你,他既然答应了你不杀尤继,又怎么会突然反口赐一杯毒酒给他?是碧姐姐觉得尤继走上了错路,无言面对陛下,这才替陛下做主的,姐姐也因为这件事最后郁郁而终。”
“不对!不对!你骗我的,观音娘娘永业十一年就薨了,太子哥哥是十五年才被赐死的,母后,你居然当着我的面说谎!”
杨若若道:“锦儿,莫哭,母后真的没有说谎,你还记得桂嬷嬷吧?”
“桂嬷嬷?她怎么了?”
“她本是碧姐姐身边最得力的嬷嬷,当年做这件事的,就是她,她得了碧姐姐的遗命,后来陛下也是看了碧姐姐的手书才饶了她一命,又将她送到你的身边伺候你,其实,这都是碧姐姐的意思,陛下只是心疼碧姐姐,不忍心违背了她的意思罢了。”
“观音娘娘,是你吗?是你吗?”
李锦哭的很厉害,杨若若怎么也哄不好,李智武抬头看了看天,长安的天,显晴显晴的。
李锦跑了,李智武拉住了杨若若,不让她去追。
“让她静一静吧,这么多年了,压在心头的石头,终于说出来了,舒坦啊。”
杨若若趴在李智武的怀里放声大哭,道:“都是你,你个狠心的人儿,早早的和锦儿说了,何必闹出这么多的误会?”
“朕又何尝想这样啊,这不是寻不得机会嘛,你瞧,如今锦儿的眼疾好了,连天也不和她做对了。”
杨若若心思一动,抬头看了看天色,果然,以前锦儿一哭时,天上便会下起雨来,哭的厉害时电闪雷鸣的,如今她从进了无极殿便开始哭,也不见变天,看来,她真的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