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生尘堂
张小川几人来到豫州已经一个多月了，生尘堂开门至今，还没有遇上过半个上门看诊的人，张法凌在前厅药铺里看了一本又一本的书；张小川在厨房里再接再厉又再厉再接之后，终于是放弃了捣鼓火锅的配方，前些日子他想给赵又雪写信，但这事二狗死活不让
这两天张小川又捣鼓起了酿酒，因为他觉得就这么的入不敷出过日子，坐吃等山空可不成，虽然自己是有金子的人了，但是赚钱一事如逆水行舟，不赚就等于亏，一日不赚一日亏，日日不赚日日亏，自己这生尘堂已经连续亏好多日了，不如捣鼓些酒拿到集市卖去
至于二狗，他最近老是跟豫州城里的一个护院混在一块，老是喝到大半夜才回，张小川问题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二狗每次都是说别急，开始顺藤摸瓜了，还特别强调这个护院是刚从城司里退下来的，很快就能摸到官府里去了
见二狗每天早出晚归的，张小川又不好催他，只能心里说二狗真是磨叽……
过两天便是除夕了，张小川每天除了酿酒外，就在生尘堂里修缮一番，把掉落的漆补上一些，将腐朽了的砖换一换，毕竟要过年了，马虎不得
今年还是第一次再外头过年，得更讲究一些，鸡鸭鱼肉肯定都得有，火锅我是做不成了，但烧鸡我可是从小吃到大，得好好的给他们露两手
张小川边盘算边干活，这会刚煮熟一锅糯米，准备拿到院子里晾一下，等放凉了就可以放入酒曲再封缸，再存上一些时日就能做出一些糯米酒，这是他在冯家集的集市里跟别人学的，这时正好学以致用一下
张小川刚端起热腾腾的糯米走出厨房，迎面就遇到了二狗，二狗今日没出门，就帮他一起干起活来，折腾一番后，二狗刚想坐下，就被张小川偷偷摸地拉进厨房
进了厨房后，张小川再轻轻关上房门，二狗看着他这般悄摸的，有些不知所以
“少爷，这是干啥？”
“柳二叔，我最近有点愁啊”
“少爷，别催了…我在努力了…”
“我不是愁这个，正事不急…啊，不是，这事不急”
“那少爷？”
“生尘堂最近没啥收入啊，打开门进来的全是西北风，不得想想办法？”
二狗二话不说，伸手到自己兜里又是一锭金子掏出，张小川伸出手假装推辞，手摸到了金子后又顺势收下
“柳二叔，你知道的，这些黄白之物，我向来不感兴趣，我愁的是我们生尘堂要坐吃山空，古人云一日不作一日不食，要不我带上师姐，到市集里招揽些生意？”
“少爷，别了吧…哪有漂亮媳妇往外带的道理？不怕别人惦记上？”
“柳二叔，你有所不知啊，我跟师姐真是清白得不能再清白了…”
“少爷？你们天天睡一个屋的，难道少爷你那个……那方面不太行？也难怪的，毕竟少爷你还小”
“呸！我不行？我可太行了！只怪那净心咒，不知道是哪个老祖宗吃饱没事干，研究出这么个玩意…”
“少爷，不必激动的，老话说的好，实话才最能伤到人……”，二狗轻轻拍了拍张小川肩膀，示意别说了，我懂的
“柳二叔…你今天是不是偷懒了？”
“……”，二狗又是无奈，马上都要除夕了，连楼外楼这两天都不接单了，我就歇一歇都能算偷懒？
你不行就不行嘛？你媳妇不正好医术不错嘛，开个口就能解决的事……少爷还是年轻，脸皮薄
张小川也觉得马上要过年了，歇着就歇着吧，不跟他计较了
“柳二叔，还有个事顺便问你一下，是顺便啊，我不愁这个”
“嗯，少爷你顺便说下”
“柳二叔你见多识广的，知道吃什么能快些长高不？”
合着这才是你最近特别愁的吧……
“少爷，其实你不矮的…是你年纪还小”
“那吃什么能让人别长那么高？”
“少爷，其实打断腿更快，还能变矮”
“唉，算了，问了也白问，原来打工人也不是什么都懂…”
“少爷要不你说说具体啥事？我再帮你参谋参谋？”
“不用了，些许小事”
“真不用？”
“……”，张小川沉吟片刻
“就是最近师姐又长高了，有点追不上她…”
“小姐年龄本来就比你大，况且女娃就是长得早一些，少爷可是担心以后没有小姐高？”
“嗯，你就当是吧”
“多吃点呗，还能咋的”
“我就知道，问了也白问，去去去，别耽误我做饭”
二狗走后，张小川那个愁啊，虽然每天晚上都跟那个美得不像话的姑娘睡一起，可他这个道士当的……实在是比和尚还要和尚
又是一夜和尚夜之后，第二天生尘堂干脆不开门了，几人驾马车到豫州城最大的集市上逛一番去
马上就要过年，集市里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的，一整片的红红火火，热闹非凡
几人下了个馆子，又备上许多年货，鸡鸭鱼肉当然少不了，瓜果零碎之类的也买了许多
二狗作为柳家里仅剩的大人，给两人都买了一身喜庆的红衣，让过年时换上
张小川买了些许酒，本来想买天禄的，结果发现这酒晋阳那边居然禁止售予寒山，只好买了几壶豫州这边特有的兰陵酒，那酒铺小二极力推荐，想来也不会差
张法凌则是买上许多新书，想来好长的一段时日她都不会无聊了，除了买书张法凌还买了些女红用的针线，倒是令人意外，用她的说法就是，书中写的那些个少女大多都会针线女红，所以她也想学学
张小川听后顿时灵光一闪，以后得多买些写那男欢女爱的放家里才是
逛了一天后，又在了一处戏楼听了两个时辰的戏，几人才兴尽而归
除夕当天，生尘堂三人里就数二狗写的字最漂亮，二狗只好当仁不让地写上了新的桃符，张小川屁颠屁颠的将桃符贴到大门
几人陆续沐浴更衣，两位少年人换上了喜庆的红衣，张小川倒是没什么，张法凌这红衣一上身，比起她平时穿的那些素衣，实在美太多了
人靠衣装马靠鞍，素衣虽难掩美人，但一身漂亮的衣服也能将她衬托得更漂亮，连二狗都有些看呆了，更不用说那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的张小川
等两人回过神来，二狗掏出了两个红纸包，两人开心收下，尤其是张法凌很是开心，天师府上虽然也过年，但年味是很淡的，跟平时也没啥两样，所以今年可以说是她第一次隆重地过年
再做了一桌丰盛的年夜饭，三人在饭桌都喝上了一些，那兰陵酒的味道确实香醇，吃过饭后，几人开始在院中守岁，子时一过，再将买回来的鞭炮一点，几人便算是又长一岁
——
豫州，城郊孤坟
这个世上有人欢喜便有人愁，除夕这天也不除外，当了护院的刘观霞今夜独自带了两壶酒来到靳凉的坟前，喝一口，倒一口
“靳哥，有些日子没跟你喝酒了呢，家里的事别担心，我都有按时买东西去探望嫂子，你走了之后，嫂子前些日子眼见的瘦了许多，不过也挺过来了
姜三升官之后，我就不当官了，受不了那窝囊气，找了个大户当护院去了，日子比以前自由多了
那小人姜三现在可了不得了，连升几级，当了巡猎，一个多月里揪出了好几伙不归人，现在豫州城里就数这个王八蛋最威风了，哼，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靳哥啊，你说想看我娶妻生子，我这辈子怕是没这个机会了，有件事我一直瞒了你们许久，其实我啊，也是不归人
连靳哥你个有家室的都是不归人，我一个孑然一身的，又岂能忘忧国
那狗贼姜三，卖友求荣，又害了我们不少同胞，想用我们不归人的血去换荣华富贵？做他娘的梦去！我已经接到不归人的密令，过几日就要去刺杀那个狗贼！靳哥你泉下有知，定要保佑我们此行顺利，待成功之后，我们在下面一起再杀他一次！
今日这酒就喝到这吧，剩下的，我们兄弟到下面再喝”
——
豫州城
除夕夜里，姜三在家中哪里也不去，近一个月里，他连续捣毁了几处不归人的窝点，更是抓捕不归人数名，斩获如此功劳，让斛律闫光在羊之章那边得了不少赏赐，据说整个豫州境内的不归人通缉之事，就数斛律闫光所在的豫州城建功最多
斛律闫光大喜之下也赏赐了许多金银给那姜三，果真是如姜三所说，晋阳人最懂晋阳人，老乡背后捅来的刀子，见血就是快
得了许多银钱的姜三，看不出多高兴，也没有搬到那大宅子里头去住，也没有娶上几房小妾，就是跟往常一样，若是说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就是身边多了个寒山绣衣娘不分昼夜地贴身护卫，据说是斛律闫光亲自向寒山绣衣申调给姜三用以护卫他周全的
姜三现在可是斛律闫光的钱袋子，如此行事也是自然
此外就是姜三喝酒的次数明显多了
今夜除夕，姜三就坐在院子里守岁，那寒山绣衣娘静静地守在他身边，直到豫州城中处处响起鞭炮声时，姜三突然笑了笑起身，伸了个懒腰
今天想当一小会普通人了
伸过懒腰之后，姜三对旁边的绣衣说道
“听说以后不是三人轮班，是你贴身保护了？”
“嗯…”
“不情愿？”
“职责所在，没有情不情愿”
“哈哈，人又非草木，一起喝点？”
“……”
“愣着干啥，去拿酒啊”
“你不会去？”
“我是大人啊”
“我又不是下人”
“好好好，还是圣贤书说的对”，姜三回屋里拿上两壶酒，还有些年夜饭剩下的烧肉，给两人都倒上一杯
那黑衣小娘抬头一饮而尽
“圣贤书说的什么？”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黑衣小娘面目愠色
“哈哈哈，圣贤书说的，不是我说的，犯不着跟我生气，你把书烧了就好”
“哼！”
“你叫啥名咧”
“怎么？姜大人要查我？”
“日夜共事，我总得有个称呼吧”
“夜莺”
“真名呢？”
“姜大人问的有点多了吧”
“不能说？”
“不想说”
“豆蔻年华，便如此无趣可不成，后面的年岁还长着呢”
“呵，寒山绣衣还有命长的？”
“总得有些盼头嘛，你就当那第一长寿的绣衣去呗，哈哈”
“姜大人似乎今日心情不错，比立功领赏都要开心”
“哈哈，谁家还不过个年了”
“贺兰小莲”
“什么？”，姜三明知故问
那唤作夜莺的寒山绣衣娘，嗔怒地看了过来，面带桃红，有些可爱
“哈哈”，姜三不再打趣，抬头看向那被烟火鞭炮点亮的夜空
贺兰小莲，真是好名字啊，这般年纪的姑娘就成了那绣衣中人，于姑娘本身而言，是福？还是祸？
“有什么好看的，乌漆嘛黑的”
“自然是没有小莲好看”
“姜大人不必对我油嘴滑舌，还有，叫我夜莺”
“好的，小莲姑娘”
“姜三！”
“好的，夜莺姑娘”
两人碰杯直至鞭炮声渐弱
“夜莺，若是有一天能当个普通人，你想去做什么呀”
“问这个干嘛？寒山绣衣的规矩，一日绣衣，终生绣衣”
“有个好友问过我差不多的问题，我当时不知如何作答”
“真的是好友？是靳凉问的吧”，你都直接告发人家去了，这好友能好到哪里去？
“哈哈，夜莺姑娘怎么知道是他”
“我……我猜的”
“猜得真准”
“那你现在有答案没”
“没有，所以想听听姑娘你的”
“我能有什么想法？我没有想做的”
“其实我是有答案的”
“哦？”
“我想娶妻生子”
“那戏子不正好？”
“不同的”
“不是你说的么？女人都一个样”
“情思随缘起，我跟她之间，少了个情字”
“你在床上可不是这么说的哦”
“你又知道我在床上怎么说的？”
“我……我上次偷听了！”
“那我夜御十女的秘诀可不被你偷听了去？得赔啊”
“姜大人，有些事情嘴硬是没用的，得喝药，你下次忙活时累了的话，可以喊我去帮你推一下，别老是躺着让人家动”
轮到姜三不知该如何言语了，看见吃瘪的姜三，那位寒山绣衣夜莺第一次露出笑容
年末除岁日，在这天里，整个豫州似乎每个人都歇了口气，寒山有寒山的热闹，晋阳有晋阳的喜庆，两者并无不同
——
?世闻录·桃符?
桃符，流传于更早时期的民间习俗
晋阳与寒山两地民众都有此习惯，在辞旧岁迎新春之际
百姓用桃木板分别写上“神荼”、“郁垒”二位神的名字，殷实之家还会请人画上二神的图像，悬挂、嵌缀或者张贴于门首
意在祈福灭祸，有压邪驱鬼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