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大小姐,你怎么又跑后院房顶上来了。"温生带着无奈的语气坐在了温雅的身边,“天气还凉,上面风大,小心着凉。”
“你怎么跟个老妈子一样,念念叨叨的。”温雅看到温生,呲着牙把他的头发揉成一团鸡窝,看着自己的杰作,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温生只剩的叹了口气,“能不跟老妈子一样么,我可怕老爷看到你出事然后把我头拧下来。您在我这可是宝贝,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略略略,真下流,谁要你含在嘴里。”温雅双手撑在脸上比划了一个鬼脸。
突然她偏着身子看向下面,“小三子你看,那是那个什么风吗?”温生跟着温雅的目光看向下面街道上,一个背着长木匣的身影失魂落魄的走在长街上。
“喂,那谁!”温雅挥着手大声呼喊。
正出神的李听风循着声音四下寻找,最后把目光放在高处。“这俩人是真住房顶上吗?”李听风心想。
软梯咕噜噜顺着墙壁垂下来,落在李听风面前。“来!上来!”温雅在上面向他招手。
“哦哦!”李听风不知怎么了,鬼使神差的就答应上去了,说起来自己好像跟他们并没有很熟,大概是被这俩人的自来熟感染了吧。
“你匣子里是什么?”李听风刚坐下,把木匣从背上取下抱在怀里,温雅就盯上这个匣子。“这个?”李听风抚摸着木匣,“这是我娘留给我的。”
“你娘?那你娘呢,出远门了?”温雅口直心快。
“我娘死了,这是她的遗物。”李听风平静地说道。“哦哦,抱歉抱歉。”温雅略带尴尬的吐了吐舌头。
“没关系,都过去七年了。”
“七年?!”温生和温雅异口同声的惊讶。“额,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李听风一头雾水。
“没事没事。”温雅说完突然沉默了下去。
“你还记得七年之前发生了什么吗?”温生看温雅突然失神的样子替她接着问下去。
“我记得那时候是晚上,燕京发生过一次地动,然后还发生了一起暴乱,整个燕京都在起火,有很多官兵在和一些穿着黑色奇怪衣服的人厮杀,还有特别大的声响。就像,就像是什么东西在吼叫。”李听风挠着头,“我那时候才十岁,依稀记得我娘把我藏在家里的地窖,最后是别人把我救出来,告诉我说我娘已经死了。”
“黑色衣服的人?!”
“嗯······对,衣服上还有很奇怪的标志,那标志很像一只野兽。”李听风看着目光骇人的温生有些不知所措。
三个人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冥冥之中,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将他们串连在一起。
忽然有一阵欢呼声打断了他们三个人的沉默。
“嘘,你们听,什么声音?”温雅私下寻找声音的来源。那阵隐隐约约的欢呼声中还掺杂着琴瑟悠扬的曲调。
“今天是二十一日,春雪楼的风月小姐现身的日子。”李听风在旁边闷闷的插了一句嘴。
“春雪楼是什么地方?”温雅接着追问。“就是······就是······”李听风忽然脸涨的通红,头扭到一边,不去看温雅那带着疑惑的眼神,却正瞥到温生正努力地憋笑。“你笑什么!”李听风有些羞恼。
“哈哈哈哈哈,花楼而已,我家大小姐又不是没烧过,啊不是,没去过。”温生还是没憋住,捧腹大笑。
温雅白了温生一眼,没理他,又问李听风,“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你去过?”
“没······没有。”温雅促狭的眼神盯得李听风浑身不自在,“我听卫豕他们说的,我从来没去过,只听说风月每个月都会出来三天,那时候春雪楼相当热闹,不少豪门子弟为见她一面一掷千金。这在燕京很出名的。不过她出场总是戴着纱巾,没人见过她的模样。”
“好,这么热闹的地方怎么能不去看看。”温雅站起身来,小手一挥,“带路!小风子!”
你才是疯子。李听风很是无语。
春雪楼
“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我们的风月小姐啊,马上就来,稍安勿躁啊。”画着浓妆也掩盖不了眼角皱纹的老鸨母站在台上摇晃着她丰腴的身姿,台下的观众们却不领情,“快点快点!”“风月小姐呢,还没出来呢?”
“风月小姐来了!”喧闹的场厅里,不知从哪飘来了一个声音。整个春雪楼里的嘈杂的人声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个披着薄纱的女子撩开纱帘走了出来,看不清她的面目,但薄纱下隐约可见的五官已经精致如刻,眉心点缀的兰花印若隐若现。
男人们火热的目光和女人们嫉妒的眼神都落在她那张隐藏着薄纱的脸上和婀娜多姿的身段上,顺柔如水的长发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披散在肩头,脖颈上裸露的肌肤润玉般光滑。
她怀抱着一张桐木古琴,袅袅婷婷地走到台中间,缓缓鞠了一躬,然后撩开裙摆坐下,双手放到琴弦上,像孔雀般优雅动作戏行云流水,整个过程没人发出一点声响,生怕惊扰了这水面一样平静的场面。
一声弦响,在水面惊起一点涟漪,古典和妖艳的美同时出现在她的身上,令人瞩目。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她的声音如同被风从远方的花田吹来,带着缥缈的香气。在她开口的时候,另一个人从纱帘后走出,身着红衣,戴着画着女妆的的面具,开始围绕着风月舒展腰肢,翩翩起舞。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国与倾城,佳人难再得。”
跟随着曲词,舞者抬起宽大的红色袖袍抖起阵阵的微风 ,所有人都沉迷于风月那绝美的面容,画眉般的嗓音,还有不知名字的舞者柔缓的姿妍。
“我总觉得有点不安全?”李听风说道。
“放心吧,你那木匣放在温府安全的很,不会有事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意思是,我们非要这样吗?”李听风环顾自己所在的地方。
三个人坐在大堂二楼的横梁上,藏在华丽的绸缎后面。
“鉴于我们的预算不足,想混进来,有地坐,很不错了。”温雅说,温生很配合的拍了拍腰间的荷包,里面几个铜板叮当作响。
“我没钱很正常,可你们住着温府的大宅院,怎么会没钱?”李听风满脑子问号。
“那得问我们家大小姐。”温生翻了翻白眼。
“干嘛干嘛?我堂堂温家大小姐,喜欢吃点好吃的怎么了?!”
“可您也没必要快把整个四喜堂都包下来吧!老爷知道你守不住财,花钱大手大脚,特意按时间给你发生活费,下次生活费还有半个月钱庄才会把钱送过来呢。”
“我……”温雅没话说了,“闭嘴吧你。”
“好吧。”李听风听的主仆二人的对话有些无奈,他也没多少钱。在这里,没钱是会被那些势利眼的保卫们扔出去的。
“她跳的是什么啊?”温雅探头看向下面的戏台。
“讲的是这个红衣的女子长得很漂亮,却被人说的是祸国殃民,使得君王不得已把她放逐到很远的地方,现在的这段是她在远方的荒原上,怀念她的爱人。不过,”温生撇撇嘴,“好像没几个人冲这舞蹈去的。”温生无聊的四下看去,除了穿金戴银的有钱人,就是些袒胸露乳的莺莺燕燕,入眼的都是花团锦簇。
“不许看!”温雅看着眼里放光的温生,气不打一处来,“还有你也是。”她又转向另一边的李听风,李听风尴尬的收回目光,摸了摸鼻子。
“讲道理啊,小姐,是你要来的。”温生瞅着温雅。
“我是来让你看这些狐狸精的吗?”温雅对着他晃了晃她小巧的拳头回道。
“也是。”温生点点头。温雅才把拳头收回去。
“不过,来都来了,不看白不看。”温生嘀咕了一句。
“你去死吧。”温雅呲牙咧嘴的伸出手挠向温生的脸。
“别,别挠脸。哎,哎…”温生向后退的时候一下子按空了,失去重心,滑下横梁。
滑下去的瞬间,温生一手抓住了系在梁下的绸绫,避免了被摔个半死的下场。
温生抓着绸绫划过一道弧线,准确的在抚琴的风月前摔了个狗啃泥。吓了风月小姐一大跳。
这一出,本来安静的整个厅堂里变得更为安静。
温生哼哼唧唧的抬起头来,看到第一眼是愣住的风月,离近了看,那层薄纱其实根本遮不住她的脸庞,没了那层薄纱带来的的妖艳感觉,温生觉得风月的面容还是蛮柔和的。此时风月那双空灵的眸子已经并没有太多惊吓,反而带着好奇打量这个突然掉下来的少年。“额,你好。”温生尴尬又不失礼貌的打了个招呼,跟着耳朵一疼,他被人拧着耳朵就起来了。“啊疼疼疼·····”
丰腴的老鸨跟个斗鸡似的提起温生,开始大呼小叫,“你小子谁啊?来人啊!来人!怎么回事,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也给放进来了,把我们风月小姐都吓到了。”她扯开的嗓门回响在整个春雪楼里。
忍着疼的温生斜着头狠狠地瞪着躲在梁后笑的前仰后合的温雅。
这时,扶起风月的红衣舞者来到老鸨身边,附耳轻声说了几句。老鸨的脸色变得很古怪,又看了眼温生,她可能不太相信这个毛头小子会跟他有什么关系。
这是两个春雪楼的下人过来了,老鸨没有让他们把温生扔出去,反而让人给他备了桌椅在台下正中,场厅中最好的位置,温生到坐下的时候还一头雾水,桌上糕点茶水一应俱全,挤挤攘攘的人群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这一桌显得很是显眼。
温雅和李听风也是一脸的疑问。
台上,可能是受温生的影响,风月与红衣人退到帘后,转而换了其他人上台了。
风月这一走,温生瞬间感觉自己如坐针毡,不知道有多少凶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如芒刺在背。
不过没持续多久,他们的目光又被台上穿着薄纱扭腰的舞女吸引过去。
不一会,一个人坐到了温生的对面,那个人却是燕十三王,白正晨。
温生心里才有了底,低声问道,“刚才多谢王爷了。”
刚刚换了身衣服回来的白正晨微笑着抿了口茶水,“你认得出是我?”
“小人也是见过王爷的剑舞,亏得记性不差,有些猜测。”
“也是,哈哈。”白正晨一笑。
“王爷来这种地方,不怕被人认出来,或者有什么危险么?”温生很好奇。
“认出来?我现在说我是王爷,会有人信么?”白正晨说,“至于危险,你觉得一个整日无所事事流连忘返于烟花柳巷的王爷,不争权不夺利,能有什么危险。”
这一通说的温生哑口无言,只好说,“说实话,您真的不像个王爷。”
“你也不像个侍卫啊。”白正晨依旧微笑着,温生看着他,不知觉的有些慌乱,有种从内而外被看穿的感觉,二人目光对视,意义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