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城东 滦河支流
“喂,阿财,你看好,鱼往你那边跑了,可别给我放跑了!”温雅挽着裤腿站在溪水中,手里挥舞着抓鱼的网兜,大声喊道。
“好的大小姐,您放心。”胖财在下游同样大声回应道。
岸上,温生聚精会神的盯着火焰上的鱼,焦香四溢,熏得温生口水直冒。“喂!温生你不要给我偷吃。”温雅不忘警告他一句。
“行行行,知道啦!”温生强压下肚子的抗议,扭头喊道,“李听风,柴砍好了没有,快点快点,火快灭啦!”
“等会!”李听风的声音从背后的树林传来。
“鱼杀好了。”项伯言端着一盆子鱼放在地上,随后一屁股坐在温生旁边。
“你还会在燕京待多久?”温生看了一眼项伯言,开口问道。
“我不知道,温将军那里还没来消息。朝堂上吵来吵去又没个结果。不过应该很快了。”项伯言望向远处天空,天色将晚,夜幕覆盖了整片天空,天际的残霞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在战场上……”温生低头拨弄着烧的金黄的鱼,“自己注意安全,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嗯!”项伯言轻轻点头,“我会的。”
“诶,对了,以前好像还没问过你……”温生悄悄撕下一块鱼肉,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温雅,偷偷地放进嘴里,不顾烫嘴几口吞下了肚子,“你是怎么去到小姐身边当侍卫的。你这么好的身手。”
项伯言疑惑的看向温生。
“我对打晕我的那人有些印象,厉害的紧,你还能救下我……”温生看着项伯言的表情笑了笑,“算了算了,不问了,谁还没点秘密。我只要知道你是我朋友就好了。”
“抱歉!”“嗯?”这次轮到温生纳闷了。
“我来到将军府,是不得不做的事,参军也是。但我对你,对大小姐,对温府,绝无恶意。你可以永远相信我!”项伯言看着温生,目光炯炯。
“好!”温生笑了,“我相信你!”随后站起身来,对温雅喊道,“差不多啦大小姐,可以来吃了。”
月光下,温生几人人手一条烤鱼正大快朵颐。
“老大,别的不说,您这烤鱼的手艺,当真是一绝!”胖财吃的满嘴流油,仍不忘赞叹道。
“那是,我跟你说啊,小生子这做饭天赋,可是能开酒楼的料子!”温雅听到胖财说的,忍不住说道。
“那老大你怎么没去开个酒楼呢?!”胖财好奇地问。
“我怕没开几天,就被大小姐烧了……”温生小声回答。
温雅上去就是一脚,被温生险而又险的躲开了。“你当本小姐听不到是不是!你别跑!”
“我才不傻,你追上我再说啊!略略略……”温生还不忘回头对温雅做鬼脸。
“别让我抓到你!”温雅追着温生,围着火堆转着圈的追逐。
“等等!”李听风突然出声,叫住了正在打闹的温生二人。
“怎么了?”胖财小声问道。
“有人!”项伯言猛地站起身来,警惕的目光巡视四周,“什么人!出来!”
此时,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从不远处的草丛里慢慢站起身来。
“别紧张,是个小孩子!”温生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是什么人呢。”
项伯言与李听风对视一眼,眼里皆是疑惑。
“好可爱的小孩!”温雅已经是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小男孩跟前蹲了下来,笑着问道,“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啊?”
“大姐姐我叫闻鹿。”闻鹿瞪着黑亮的大眼睛瞅着温雅,“大姐姐你真好看。”一声大姐姐把温雅都叫的神魂颠倒了。
“油嘴滑舌的小鬼……等会?!”温生看着这个小男孩越看越眼熟,“你爷爷是那个算命的老头!”
“唉咳咳……是老头子我,真是凑巧啊,这位公子,又见面了……”一个披着油布幡的老头子也跟着从草丛中走出来,没留神还被杂草绊了一个跟斗。
“爷爷你没事吧?”闻鹿连忙上前将老头扶起来。“不好意思,我爷爷眼睛看不见。”
“真可怜……”温雅看着这一老一少,同情心开始止不住的上涌,“老人家还没吃饭吧,正好我们在这里烤鱼,你们也一起吧。”
“呵呵呵,怎么好意思呢。”老头站起身来,对着众人抱了抱拳,“那就却之不恭,呵呵,却之不恭了。”温雅带着老少二人来到火堆旁坐下。
“不知道老人家怎么称呼?”李听风出口问道。
“老头子我行走江湖,诸位可以叫我弘斗先生……哪条是烤好的?”弘斗老头老神在在的坐下,说完伸出手开始摸索。
“给,老头,别乱摸。”温生给了弘斗老头两条鱼,顺手挡住了快要摸到温雅身上的咸猪手,“红豆,我还叫南国呢……诶好像不对……”
“对老人家放尊重点。”温雅没好气的说,“你们怎么会认识的?”
“这老头江湖骗子,上次吃了我四喜堂的糕点,说要给我算命。结果转头就跑没影了!”温生想起当日还历历在目,气不打一处来。
“公子莫怒,上次实在是要事在身,要不这次给你补上?”弘斗笑呵呵的说道。
“别,我不信那个,免了。”
听到这话,弘斗依旧笑呵呵的,丝毫不生气,专心致志吃着手中的烤鱼,“嗯,不错,果然不错……”
“你刚才也感觉到了吧!”李听风小声询问项伯言。
“嗯,但没有什么恶意,我也不能确定是不是他。”项伯言回道。李听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吃饱喝足,一行人准备打道回府,温雅看着这一老一少还坐在原地,不由得问道,“弘斗先生,这么晚了,您带着小闻鹿要去哪歇息。”
“我们行走江湖的,自然是走到哪睡到哪。”弘斗摸着胡子,一身高深莫测的高人气息,闻鹿也很配合的拿出铺盖卷躺到地上。
“这……”温雅看着于心不忍。
远处马车旁,温生小声对胖财说,“下一句大小姐就该说要不去我家住吧,我家地方大……”
“要不您带着闻鹿先去我家上先住几天吧,我家有空屋,比风餐露宿要好啊。”温雅对弘斗说道。
“那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弘斗拱拱手,随后对闻鹿说道,“起来了,小兔崽子,今天有地方睡了。”
“你看吧……”温生一脸的不出所料。“老大厉害啊,你也会算命?”胖财一脸的崇拜。
“会个屁,当年我就是这么被拐回来的。”说完,温生转身上了马车。
随着马车吱呀吱呀向前,温生在马车上昏昏欲睡,不知走到哪里,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老大!老大!”胖财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路上好像躺着个人?”
“你先坐着别动。”温生对温雅说道,又跟项伯言说道,“咱们两个下去看看。”
待温生和项伯言下了车,仔细一看,确实在路边有个人形。
温生上前,瞅了半天,皱起眉头,“这人看着怎么有点眼熟?”
“他就是昨晚上打晕你的那人。”项伯言认了出来,“好像是叫潭遥。”
“呦,这人伤的怎么这么重。”弘斗也被闻鹿牵着来到了跟前,他摸索着上前试了试鼻息,又把了把脉,“还活着,这伤有些奇怪,像是被剑所伤,剑气竟然如此锋利?!”
“我打的。”项伯言说道。弘斗听完默默地将闻鹿拉到离项伯言更远的一边。
“老头别紧张,昨晚上是他先动手要杀我们的。”温生见状说道。
弘斗没管他,他吩咐闻鹿,“把我挂兜里的药拿出来。”
“为何要救他?”项伯言问道。
“老头子我也算半个郎中,不一定能悬壶济世,但也不能见死不救。既然让我碰上了,有什么恩怨,我治好了再说。”
听到这话,温生对这个老江湖骗子改观了一些。
“能救则救吧,看他这样,估计也是被人丢出来的。没准也有什么苦衷。”温生叹了口气,也上前动手帮忙。
简单医治之后,温生和项伯言将他抬到马车上,一并带回温府。
直到第三天中午,潭遥才缓缓睁开眼,正看到温生坐在他旁边,那表情如同见鬼一样。
“别惊讶,你在路边昏迷,半死不活,我们家大小姐发善心把你救回来的。”温生端过刚带来的饭食,“喏,先吃点东西吧。”
“为什么要救我?”潭遥强撑着坐起身来,看着温生。
“我不是说了么,我家大小姐发善心。而且对我有意见的是那个周世东,又不是你,看你这样子……”温生上下打量几番潭遥,“看你受重伤,周世东把你当成累赘扔出来了吧。”
潭遥接过温生递过来的饭食,默默地吃着,不发一言。
“你先安心养伤,养好了再说。”
“养不好了,伤我那人剑法相当刚猛,我已然是个废人了……”“有我在,你就废不了!”弘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紧接着,看着有些邋遢的脏老头便推门而入。
“这是哪位?”潭遥问道。“就给你治伤的那位。”温生回答。
弘斗摸索着来到床边,摸到了温生的肩膀,拍了拍,“去去,给老人家让个座。”温生瞪着眼,咬牙切齿,最后还是不情愿的让了座。
“你放心,在我弘斗神医手底下,没有治不好的人。”弘斗笑眯眯的面向潭遥。
“吹吧,昨晚上还说自己就算半个郎中,今天就变神医了。”温生在一旁哼哼道。
谁知听到这话,潭遥的眼睛却亮了起来,“那弘斗神医可不可以救我女儿?”,说罢,便要起身下床跪拜。
温生忙上前摁住潭遥,“你先等等,先别激动,有话慢慢说。”
听完潭遥讲完,半年前,他的女儿得了一种怪病,平常一直沉睡,发病时眼露红光,六亲不认,见人就咬,癫狂异常。他寻遍了燕京群医,只道是癔症,又或是癫痫,但又治不好。
后来燕林卫指挥使的徐云飞找到他,说他有办法,只不过要潭遥为他卖命一年,才会救他女儿。
“是什么办法?”温生问道。“皇宫中独有的药草,黑玉天麻。”潭遥一五一十的说道。
潭遥目光看向捋着胡子眉头紧锁的弘斗,不由得有些紧张,“先生,我女儿这病……”
“先把你女儿接过来吧,我先看一眼。”弘斗说。
“地址给我,我去叫人接一下。”温生对潭遥说道。
傍晚时分,胖财带着几个丫鬟将一个昏迷中的小女孩抬到了温府。
床前,弘斗把完脉,眉头依旧拧的紧锁。“怎么样,老先生,我女儿怎么样。”潭遥拖着未痊愈的身体强撑着站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弘斗。
“绝对不是癫痫,她的体内有一种相当狂暴的力量,不停的侵蚀她的灵台,沉睡是属于她自己的保护意识,这种病。闻所未闻。”弘斗不停的捋着自己的胡子,有生以来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医术。
闻鹿看着躺在床上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女孩,突然说道,“那爷爷,你能救救她吗?我感觉她很痛苦。”
“放心,爷爷一定尽力。”弘斗摸了摸闻鹿的头,对潭遥说,“我要出门一趟,你先不要急,养好你自己的伤,对你的女儿,我既然遇上了,就一定尽力。”
“潭某感谢先生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潭遥说罢跪伏在地。
“不用谢我,我吃了这小子一顿饭,我这人情就算他身上吧。”弘斗说完,拿起自己那写着消灾解难的布幡,摸索着走出门去。
“我?!”温生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突然反应过来潭遥还跪在地上,忙去将潭遥扶起。
夜半三更,街上空无一人,拄着布幡的瞎子老头慢慢走在路上,经过了一条又一条街,不多久看到了高耸的宫墙。
瞎眼老头从挂兜里左翻右翻,掏出了一柄长相奇怪的匕首,又将幡布摘下,留下幡杆,他将匕首装在杆头,挥舞几下,竟是一杆长枪。那匕首,乃是这杆枪的枪头。
“今晚上,带你出来放放风。”瞎子老头轻轻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