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平雅失联了。
第二天到了上课时间占平雅依然没来。不同于昨天是发病了没办法来上课,平常用手机都可以联系上她。夏树不认为昨天跟她聊天的那些话会让她生气,然后故意失联。况且如果是她主动失联,家人也找不到她的话,她妈妈肯定会打电话给夏树问情况。一天过去了,占平雅的妈妈也没有联系夏树。所以夏树知道她并不是出了什么事,只不过现在没有办法和夏树联系。
夏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占平雅的手机被她妈妈没收了。此后两个月夏树都没再和占平雅本人联系过。
只在一周后的某一天收到谭琳发来的消息,写着“夏老师你好,占平雅住院去了,舞蹈课暂时不上。等她出院了看她的情况来上课,不好意思。”
……
占平雅住院了,准确的说是被谭琳送进来的,她被自己的妈妈送进了专门的精神病院。
那天发疯似的摔了自己手机后,谭琳下定决心要带女儿住院。自从那件事之后,刘医生成了他们每次去医院挂号挂到的医生。根据刘医生的多次建议,谭琳觉得再不让女儿去住院治疗就晚了。这是一个导火索。
谭琳第二天立马带占平雅又去了医院。明明还没有到这周复诊的时间,刘医生没想到就看到了火急火燎赶来的谭琳。她直接表示想让占平雅住院,这位患者一直以来的情况刘医生都清楚,包括之前发病了几次有什么症状都记录在册。刘医生开了最后入院前的检查给谭琳,谭琳又火急火燎的带占平雅去做检查,作为她的监护人在场,并且强烈要求一个本来就有精神疾病的孩子住院是比较容易的,所以当天就办了住院。占平雅就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被谭琳拎着跑这里再跑那里,检查了一项又一项。
占平雅当天晚上就住进了精神病房,这类病房每次进出都需要身份证明,不论工作人员还是患者或者患者家属,全都严格按要求执行。并且按照规定,她的手表手机首饰等一切配件全都被没收。连拖鞋和衣服都必须穿病房要求的,如果说其他病房是24小时都有人值班,那么精神病房是24小时都有人监督。
占平雅实在没想到自己年纪轻轻要像个犯人一样被“关”在这里。她知道里面全都是有精神疾病的人,但她不知道里面那些人都病到了什么程度。她也知道自己患有精神疾病,但依然不认为自己和病房里的其他人是一样的。
占平雅换上病号服,这种把自己和别人归类为“同一种”的方法和学校一样。占平雅就当自己又去上学了,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她是今天进来的唯一病人,相当于是此时整个精神病房中的老幺,同病房的病友都对她充满了好奇,就连其他病房的病人都从自己的房间串过来想跟她搭句话。他们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像猴子一样扒在病房门口,从上到下打量她,明明觉得他们像猴子,此刻被仔细打量着,她又觉得自己才像动物园里的猴子。
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但总归不会太平。占平雅只希望这次的住院之旅能够早些结束,她并不觉得来住院会对她的情况有什么改善。
手机也没有,占平雅无聊至极,蜷着腿坐在床上发呆。
“喂!新来的!你报告都没打竟然敢就寝!赶紧起来!没大没小的!”同病房一个阿姨突然冲到占平雅面前“吼”道。但是快熄灯了,她又不敢太大声,所以是压低着声音“吼着”。这样子倒像在跟占平雅讲悄悄话。
占平雅依然只是看着她没有回话,见这个小丫头竟然没有反应。阿姨的表情突然变得惊慌失措,她做贼似的这里看看那里瞅瞅,好像怕被人发现。眼珠子瞪的老大,声音却依然压的很低,说:“喂!你胆子好大啊!这么没规矩!哪个部队的?!”还没等占平雅继续莫名其妙,她又自圆其说:“也对!最强的野狼团出来的人都是这么牛!我带出来的团就是和别人不一样!不过下次可不能被别人发现了!还好这次是你团长我发现的,这次就放过你了!赶紧就寝吧!小喽啰。”
?
戏这么多?
占平雅庆幸还好今天这阿姨下戏下得比较早,如果她在自己睡着的时候戏瘾犯了,占平雅恐怕又要失眠了。
这里面不会全都是戏瘾这么多的人吧?要是让她每天面对几十个同样的人,她恐怕会招架不住,就算没疯也会被逼疯。求求了让这些快点结束吧!
占平雅就这样睡着了……才怪。
占平雅认床!她毫无疑问失!眠!了!可!恶!啊!就算按时吃助眠的药都没!有!用!搞!什!么!啊!
已经好久没有失眠了,这感觉就像见到老朋友,但却是占平雅并不想见的一个老朋友。真烦啊!
正在占平雅准备睁大眼睛一直到天亮的时候,身旁突然出现一双手,吓得她魂都没了,以为刚住院就碰见真“鬼”了。还好不是真“鬼”,占平雅忍住了没尖叫出来吵醒别人。
又来?!她以为又是刚刚那个阿姨。
“燕子,被子要盖好,夜里凉,要是着凉了生病了又会不舒服的。”声音明显是一个年纪更大的人发出的,而且也明显比刚刚那个死板的语气柔和了不少。周围都熄灯了,占平雅在夜光下仔细辨认着这双手主人的模样。在月光下,她的一头银发分外显眼,的确不是刚刚那个阿姨,是个年纪更大的老奶奶。这么大年纪的人都患精神病吗?她家里人把她放在精神病房不会担心吗?怎么给我掖被子?把我认错人了?臆想症?
占平雅心里已经想了好多种可能,但她依然没有讲话,她决定住院期间能少讲话就少讲话,免得哪句话说得不对惹到这群精神病人。要是他们对她动手该怎么办?大家都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类患者恐怕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老奶奶只是帮占平雅掖了掖被子,并没有做多余的动作,也没有说其他话,但是她看向占平雅的眼神那么温柔,有一种真的爱护她的错觉。占平雅不忍打扰,继续屏息凝神。老奶奶双手抬起就要靠近占平雅,占平雅突然警铃大作,生怕这个人是发病了要掐死她。难道她住院第一天就要死在精神病患者手里吗?但是老奶奶动作极轻,她好像没有发现占平雅正在看着她一样。她的双手那么轻那么轻的贴上占平雅的双颊,即使没有动,占平雅都可以感受到她手上厚厚的茧,还有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她只是捧着占平雅的脸颊,就像捧着一块稀世珍宝一样怕它碎了。占平雅突然就放松了警惕,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很享受这一刻。
占平雅觉得她大概真的是疯了,她竟然在第一天住到精神病房之后,很享受一个陌生人摸她的脸颊。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老奶奶又非常轻的松开了双手,再次帮占平雅掖了掖被子,又再次温柔的注视了她一会儿,回到自己的病床上躺下了。占平雅屏息了半天,现在终于可以呼吸了。她转头看向左边的病床,老奶奶已经睡着了,睡眠质量这么好,让她都羡慕。
刚刚那一顿操作让本来就睡不着的占平雅更加精神了。但是她此刻不想动,刚刚才被掖好的被子她不想掀开来。其他病房也有夜里睡不着的人偷偷跑到走廊上逛,但是每次都没逛两下,就被护士“拎”回病房了,他们就像猫捉老鼠一样打回合战。占平雅通过病房门上的小窗户看着这一幕,就像在看电影一样,小窗户面积有限,看得到的部分不多,这样更有趣了。
即使夜晚精神病房也显得格外“热闹”。总有意想不到的电影在占平雅面前播放,这里的医生护士也格外忙碌。占平雅就这样看了好久好久,不知怎么困意就来了,什么时候睡着的她不知道。但是早上怎么醒的她可是太明白了。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就像在占平雅耳边炸开的一枚炸弹,这竟然是起床铃声?!!这难道不是催命符吗?!!真是厉害的闹铃,占平雅不得不佩服,能在第一声就让她听到的闹铃的确不一般。占平雅被同病房的阿姨从床上扯下来摔到地上,她还没有彻底的醒过来,阿姨都惊讶这位同志竟然白天也这么嚣张?!昨晚吃的药现在才发挥药效,每天早上因为药效她依然难以起床。但是此时耳朵就像要聋了,她这辈子没听过这么大的声音。这真的是精神病房吗?这真的不会让我的神经更衰弱吗?迷迷糊糊占平雅脑内还能这样吐槽,说明也快醒了。
其他病友早就洗漱完毕,站好队伍,等着发号施令了,占平雅又从地上爬到床上躺下了。此时护士进来也毫不留情的把她叫醒,占平雅根本没回过神来,完全不明白此时自己在哪里,眼前都是一群不认识的人。而且这群不认识的人还都看着她,她也想清醒过来,但是药效太强。这里的护士什么没见过?她们直接站在似醒非醒的占平雅旁边指挥她漱口洗脸,没落下一个步骤。这有点像小游戏里面的家政游戏,任务是帮主角完成一天的行程。现在主角已经洗漱完毕,即使精神依然涣散,好像听不懂人说话。但是不重要,能跟着队伍动就行。
站在走廊上的总指挥下达了“做早操”的命令,于是所有病人全都“一二一二……”的喊着口号出动了。占平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难道是来弥补初一上学期因为胃病没有参加的军训的吗?这跟军训不就是一样的吗?队伍里还有护士跟随着整顿纪律。精神病房不应该更体谅患者吗?怎么还强制做早操啊?!救命啊!占平雅在心里哀嚎,她还没有睡醒啊!现在像个被强制执行命令的机器人了,此时机器人很有脾气——她不想去做早操啊!但是队伍里的其他机器人都非常服从命令,他们的目标很一致,眼神坚定,都朝着同一个方向一丝不苟的前进着。占平雅一个人在这个队伍里完全没有办法阻止他们前进的步伐,这时候占平雅才注意到精神病房分为了男区和女区。她们这一层全是女性,下一层全是男性,难怪昨天见到的都是女患者,今天就见到了很多男患者。做早操是男区和女区同一时间做。
没想到这个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多精神病患者,男女老少全都有,只看外表其实看不出来他们和所谓的正常人有什么区别。
还没感慨两秒钟,占平雅就被队伍“胁迫”着压向了操场。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没人说是这样做早操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