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天卓此时也已冷静下来，知道自己刚刚又被狠绝之心占领，好在手里未拿兵器，否则小艾此时恐怕已经没命了。

见叶舟看都不看自己，应是已失望至极了，天卓想上前询问她去了哪里，却一时不敢开口。

叶舟心里确实是带着不满与愤懑，但却与天卓想的不同，不是因为他又发了疯殴打小艾，而是刚刚见了天朗，让叶舟意识到，为了天卓，自己已经初心有损，骑虎难下，一时间顿挫伤感，不想理他。

因此二人回东宫的路上，只有清风作响，没有人声相应。两日未见的相思，此时也在各自的重重心事下隐了身。

回到东宫寝殿，叶舟便径直奔自己的房间而去，天卓追上去伸手牵住她，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叶舟转身看到他的落寞，不由得心疼，但心中滞气一时难消，又见一众宫人相随，只淡淡说道：“太子殿下，请容臣妾先去更衣，再来伺候。”说罢便带着几个宫女进了房中。

叶舟的话说得如此生分，天卓心中又寒凉几分，愣在原地不知进退。

哑伯已在东宫打理一日，静候两位主人归来，见他二人如此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又见天卓被冷落了尴尬在原地，赶紧上前来说道：“殿下，祭祀归来，理当沐浴更衣，老奴已备好了，您也去吧。”

亥时将过，凤仪宫中却依旧灯火未熄，皇后还在正殿中衣冠整齐的踱步，为的是一会见到叶舟，要用后宫之主的威仪将她压住。

此时红梅匆匆进来奏报：“娘娘，东宫眼线来报，太子和太子妃一起回了东宫……”

皇后几乎没有站住，往后撤了一步。

皇后早就对叶舟心怀忌惮，本想稳住太子之后，就要除掉叶舟以便他日更好掌控太子。但瑞天卓现了真身后，皇后便决定，务必将叶舟软禁在自己手里，这是自己最后掌控这个太子的机会了。

“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成，这个小艾真是废物。”红梅生怕皇后又要拿自己开刀，赶紧将责任全都甩到小艾身上。

红梅未看皇后那张脸，写满了沮丧和绝望，已经无所谓这些了。此次拿不住叶舟，以后怕是也没有机会了，若瑞天卓背后是皇上，自己怕是更无退路了。

时至子时，天卓已在殿中踱步良久，无奈叶舟还是未来找自己，只得又向她房中望去，灯仍亮着，小艾进去了许久一直未见出来，天卓实在有太多话要与叶舟说，终于鼓起勇气来到她门前。

谁知刚要敲门门却突然开了，正是小艾从里面出来，一眼看到是太子在门口，小艾吓得赶紧跪下：“殿下，奴婢不知您在门外，无心冲撞，还请饶恕。”

天卓见她脸上被扇的巴掌指印还未消，想想她也只是听命行事，对自己刚刚的失态再次陷入懊悔之中，低眉说道：“刚刚我手重了，抱歉。”

小艾赶紧磕头道：“奴婢做的错事，殿下您杀了我都不为过，您和太子妃能饶命，对奴婢就是重生之恩，奴婢感激涕零……”

见小艾又要痛哭流涕感恩戴德，天卓赶紧道：“你退下吧。”然后便步入房中。

叶舟显然已经听到了门口的声音，却未起身相迎，而是仍伏在案头写着什么，直到天卓走到近前才抬起头来看了看他，见天卓一脸疲惫沮丧，看自己的眼神却是满目柔光，叶舟心里像长了一颗带刺的蔷薇，被那柔情扎的刺痛。

叶舟避开天卓的眼神，淡淡说道：“我在写一份后宫整治的方略，刚刚也交代了一些前期事务给小艾。”

“小艾的事……对不起，你一消失不见我就失控了。叶舟，你刚刚去哪里了？”天卓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感到茶里有药就假装喝了晕倒，又趁他们不备，用迷药迷倒了他们，然后怕还有人来就暂时躲在了清宁殿附近观望。”叶舟不能暴露天朗，也不想暴露自己此时的纠结，只能这样应付过去。

天卓眉峰微微抖了一下，知道叶舟应是有所隐瞒，但既然她不想说，自己也不好再问，只在她身边缓缓坐了下来，看向她案上写的东西。

“这方略确实细致周全，赏罚有度，只是……小艾并不是聪慧之人，你当真要让她统领皇后那些眼线？”

“平庸有平庸的好处，若是后宫节制过甚，日后……怕也不妥。”叶舟还是欲言又止，让天卓心里更加堵得慌。

天卓牵起叶舟的手摁在自己胸口，“叶舟，你已教过我许多控制心绪的方法，我却还是如此心神不宁，你会不会……不想再理我了？”

听了这话叶舟只觉心疼，天卓突然换了示人的面目，心里一定承担了很多压力，自己未能分忧，还在此生出了与之决绝之心，这哪里是自己承诺的“以心相交”，就算要走，也不该是此时。

“是我害你着急了才会如此。”叶舟也将手摁在天卓手上，又低头思索着说道：“这几日你转换了身份示人，应是体会到了权力带来的成就感。”

天卓听了这话，立即辩解道：“叶舟，我并没有多么旺盛的权欲……”

叶舟却温和地打断他：“天卓，你还当不当我是师者？先听我说完好吗？”

天卓点点头，静了下来。

“其实我也是一样的，刚刚写出整治后宫的方略，觉得能用自己的权力和能力让一些事情改观，自然是心中欢喜的。我知道你不是贪恋权欲，但也免不了这种欢喜，对吗？”

天卓看着叶舟，坦然地点了点头。

叶舟接着说道：

“可这，就是权欲的另一幅样子罢了。你我都是从山中闲散，突然转换成眼下的忙碌，又都自诩多智，不免要被它这另一幅样子蒙蔽，不知觉间失了常心。反倒是小艾，她虽平庸，却也贵在自知，这样的人恰恰不那么容易权欲熏心。”

天卓皱着眉若有所思了良久，缓缓抬眼看向叶舟，眼里是复杂的崇敬和宠爱，浅笑着作揖道：

“先生说的有理，解我心魔，学生受教了。”

叶舟轻轻颔首道：

“权力使人光荣，令人迷醉，但最直接的还是会让人劳累和承压，你这两天累坏了吧，赶紧去睡吧，明天不是还有辰阳、凤仪两宫朝拜的仪程么？”

天卓虽然不舍，但也点头道：

“嗯，我知道你也辛苦了。明天还要跟我折腾一天，禁军来报，父皇已经醒了，但神志不清，我也正想去看看他，他虽然残害了我母亲，对我的父爱却是真的，我无法像母亲教导的那样至恨他。

至于皇后……”天卓脸上短暂的温和褪去，又浮出愠色，“我肯定是要去拜会的，她屡次害你，我岂能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