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天卓步入东宫便直奔叶舟寝殿，一旁掌灯的宫人纷纷来不及施礼，便见太子如风而过。

“殿下，太子妃已经睡下了。”小艾从寝殿方向迎了过来，施礼奏道。

天卓皱眉问道：“又睡了？她是不是极为不适？”

“没……也没有……太子妃只是困倦了。”

瑞天卓见小艾又是支支吾吾，心中生出疑惑，这小艾今日神情有异，总是遮遮掩掩，似在怕着什么，若说往日里她对自己也多几分敬畏，但今日似乎更为心虚，难道叶舟的病又跟她有关？！

“小艾，你跟我来。”瑞天卓说罢便转身，向自己房中行去。

小艾心头慌乱害怕，但也只得跟着太子。

步入房中，太子清退其他宫人，单独留下小艾，只这似曾相识的一幕，便令小艾心中颤抖。

天卓却没有动怒，而是温和说道：

“小艾，你服侍我们快一年的时间了，你觉得孤对太子妃可是真心？”

这一问令小艾从紧绷的状态中松了下来，便真诚答道：“回殿下，您对太子妃自然是一片真心真情。”

“好。你知道就好。”瑞天卓虽赞许着，语气却渐渐冷了下来，“凡事若涉及到她的安危，孤便会失了常态，这你也是知道的。”

小艾听了心又提起来，清宁殿中挨的打自然是记忆犹新。

正在小艾怯懦着不知如何回答之时，天卓突然厉声说道：“你已对叶舟下过两次毒，她饶恕你是她宽容，孤，可还都记在心里。”天卓两步凑到小艾眼前，狠狠盯住她，冷冷问道：“这次她突然就病了，是否还是你所为？”

小艾登时吓得跪倒在地，拼命磕头，“奴婢不敢，奴婢没有，殿下……太子妃对奴婢恩重如山，奴婢绝不可能再害她。”

“孤凭什么再信你？说吧，这次又是谁差遣的你，还是你自己对主子心生怨念？”

“殿下，奴婢曾拿全家父母兄弟的性命起誓，效忠太子妃，您相信奴婢啊，奴婢真的没有加害主子！”

小艾说着便伏在地上，泣不成声。

天卓直觉叶舟病得蹊跷，但见小艾如此委屈，不知还能从何入手，心中更是烦闷，似有一腔闷着的怒火无处释放，“就算不是你加害，肯定也是没有尽心照拂，让别人钻了空子，害她如此！”

“奴婢照拂不周，奴婢知罪，但真的没有人害太子妃，奴婢也劝过，可是太子妃她……”

小艾又惊又恐，痛哭之中含混说了这么一句，觉得不对立刻收住了，可已经被天卓听了进去。

天卓蹲下来贴近小艾，问道：“你说什么？你劝过她什么？”

小艾知道绝不能再说下去，依旧伏在地上，抖做一团：“没，没什么，奴婢没说……没说什么……”

以天卓的心智，自然知道叶舟生病的真相就在此处，怎肯放过，一伸手抓住小艾的肩膀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正对自己面前问道：

“你是说叶舟病了是因为她自己？她做了什么？为什么？”

“不不，奴婢没说，奴婢什么也没说啊……”小艾已如惊弓之鸟，慌乱地否认着。

瑞天卓利落地从墙上取下一柄短刀，架在小艾颈前，“孤没有时间跟你纠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不然就杀了你！”

小艾紧闭双目，颤抖但决绝地说道：“奴婢已经害过主子两次，她都饶了我，这次绝不能再背叛她，殿下就算要杀了奴婢，奴婢也不会说的！”

瑞天卓却立即收了刀，镇定说道：“你已经承认了，你们确实有事瞒着孤。”

小艾睁开眼，诧异地看向太子，此时才明白，自己所谓的“什么也没说”已然无用了。

“来人呐。”天卓不再理会小艾，而是唤了其他宫人进来，“小艾服侍不周致王妃患病，把她带走，禁闭一日。”说罢便出了门直奔叶舟房间而去。

“你果然没有睡，只是以此为由躲着我。”天卓放轻步子入了房中，却见叶舟只是在房中看着书，精神看上去倒像是好了些。

叶舟也未慌乱，仍是浅笑着道：“刚刚是困倦了，但一躺下又睡不着了，便起来看会书。”

天卓却没有笑意，面若冰霜地说道：“小艾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你为何要这么做？”

叶舟听了这一句才慌了神，目光游离着，似乎无言以对。

天卓又接着冷冷问道：“回答我，为何？”

此时的他只是管中窥豹，并不知道前因后果，只是从小艾的话中判断出叶舟应是自己致病的，而小艾又实在问不出什么，只能先关了她，再来试探叶舟。

叶舟并未想到这些，她知道小艾是个靠不住的人，也知道若有离开的一天，此时对天卓决绝些也是应该的，所以，她稳住杂乱无章的心绪，诚恳说道：

“天卓，对不起。我不能留下这个孩子，他会将我牢牢拴在这宫里，打乱我的一生，我想你应该是明白的。”

天卓的聪慧是一把双刃剑，能让他在混乱中及时清醒，但同时会让他在噩耗抵达时瞬间便推测出前因后果。

因此叶舟这一句话似一颗从天而降的钉子，将他牢牢钉在原地，从头顶楔入，又直达内心。

“我不明白。”天卓说出这一句时，泪水夺眶而出，嘴角勉强挤出一句：“你……你凭什么，让我连知晓的权利都没有。”

天卓自幼历尽狠绝，无数次用身体上的疼盖过心灵上的痛，但此时此刻，他甚至已无力提起一把刀去割伤自己。绝望道：

“你就那么急着与我了断，是么？”

叶舟此时也早已泪如雨下，愧疚与悲痛无法言说。

静默片刻，天卓面上已不见了泪，而是浮上一层寒霜，

“在宫里让你受苦了，等你养好身体，随时离开，天辽地阔，我再不牵绊！”说罢，瑞天卓疾步快走，几乎是冲出了房间。

叶舟低下头，见手中的书已经被泪水淋得湿透，上面字迹已模糊不清，但叶舟仍然念道：

水本无忧因风起皱，

舟本无岸随波逐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