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湖口救援顺利,平安度过洪峰,青州郡捷报传来。
但满朝文武都能看出,太子这几日威严中带着沉重落寞,即便听了这样的消息也丝毫没有笑意,朝臣们私下议论纷纷。
“寰宇山迟迟没有动静,太子还是忧心佳境王取而代之啊!”
“听说只是围城还没有强攻,太子或许还是顾念手足之情,不然早就拿下了!”
“以佳境王这些年在民间和江湖上的名号,哪有那么容易!”
可令众臣震惊的是,洪峰险情刚过,婵国入侵的军报便传来了,栗宗看了急急向东宫赶来。
“殿下,您也得了军报了吧!婵国以救灾之名在边境广布兵卒,现趁我国抢险之际,已越过边境,十万大军正直奔怀城!
您看是否要派寰宇山对峙的周将军带兵转战怀城支援?”
瑞天卓听了栗宗所奏,倒是赞许他此刻不再一心只想站队,还是以国为先。
想来婵国这些年对待瑞国官员,无论美女金钱应是渗透得无所不用其极,可瑞国这些砥柱老臣虽然慵政无为、互相掣肘,但从未有卖国、叛国之心,也算是瑞国一直未能真正垮下来的原因之一了。
此时瑞天卓也明白了父皇一直令宰相之位空悬,而设六部互相制约的用心。
瑞天卓早已看过战报,一切如他预判,因此面上没有半点惊讶,镇定言道:
“怀城地势平坦无险可守,却是婵国直达瑞国京都的唯一屏障,孤早就引之为患,此次婵国不来则已,既然来了,孤就要让这国界重新划定。”
栗宗听闻此言大为震惊,这太子是不是听差了,“殿下,现在是婵国来犯我国,十万大军,怀城抵挡不了多久,我们……我们还如何决定国界?”
“栗主簿,不必惊慌,孤已有打算,先静观其变吧。”瑞天卓因为叶舟而心思不爽,实在没有心思跟栗宗解释,也不想再让他那位言夫人传了什么话回去。
栗宗带着满腔忧虑离开了东宫,想不通这位太子到底是清醒还是糊涂,本想先回兵部,叫上几位交好的同僚商议一番,找机会再向太子建言,可刚回到兵部,一个亲兵便持最新的军报匆匆跑了进来,兴奋大喊:
“大人,前线捷报!佳境王统兵于怀城,于周将军前后夹击婵军,斩杀俘获数万人,剩余婵军已逃回储云城!”
“什么?!”栗宗再次惊得不明所以,“佳境王统兵?”心中暗想:难道周维生临阵倒戈,听了佳境王的?虽然解了国难,可佳境王手握十万大军,杀回国都,夺下储位,易如反掌啊!
那此时,自己还要再去东宫吗?这佳境王和太子,到底要站哪边啊?栗宗真是彻底六神无主,想不通了。
婵国朝堂也得了最新战报,婵君老态龙钟,呆坐龙椅之上,宰相明慧与副相博雅垂首不语。
待婵君缓过神来,厉声问道:
“明慧,借水患发兵怀城之计是你所建言,满朝再无第三人知晓,如何却能被瑞国预判了?”
“微臣,属实不知为何。”明慧听出国君疑心,即刻跪拜于地,“微臣从未与人提及,即使朝中有瑞国间客也不可能知晓……”
一旁的博雅也心中忐忑,若说有人走漏消息,那便是她曾告诉罗元儿,婵国将借齐金铁矿找到攻瑞战机,可这离如今怀城遭到埋伏一事,相去甚远,连她自己身在婵国朝堂都未能推知,瑞国又是如何知晓的呢?
博雅正思索着,只听明慧又奏道:“陛下,现在想来,瑞国不仅仅是预判了怀城,之前还故意放出皇子争位的假象引我们入局,这一切,怕都是那桓佩之子布下的,或者是桓佩生前的交待也未可知。”
婵君掌拍龙椅扶手起了身,切齿说道:“这个桓佩,故意塑造了一个失了智的皇子,骗了朕这么多年,还用心助他上位,朕还真是扶持了一个白眼狼!”
博雅不想再听她们翻这些旧账,此时还应面对现实为先,因此上前奏道:
“陛下,现在咱们还有一个瑞国皇子攥在手中,不如以他为质,与瑞国换回几万战俘,与我国力并无大损,日后还可从长计议。”
婵君不听则已,听完眉峰一皱,“你是说那个瑞天赋?来来来,你们看看,看看!”婵君说罢便从桌案上甩下十余本奏折。
“那个瑞天赋写了一篇檄文,说朕借水患发兵有违天道人伦,一时间被国中那些酸腐文人追捧得简直上了天!若不是之前给了他皇孙的身份,还什么为质,朕直接就要斩了他!”
博雅与明慧拾起奏折来细看,发现都是琼宫学子和内阁言官的奏报,纷纷支持瑞天赋,要求朝廷撤兵,甚至建言罢相。
前些时日瑞帝病重召皇子回宫,但因乔浩宇又有了身孕,婵君便说是照顾实为囚禁,以浩宇要挟瑞天赋,令他暂留琼宫教学。
博雅听闻,瑞天赋凭借着潘安之貌、子建之才,在国中收获了众多追随者,尤其琼宫之中,都是少女学子,更是对其痴迷至极。
“陛下,微臣倒是有一策,虽是下策,但,应有奇效。”明慧突然幽幽然奏道,嘶哑中透着狠辣。
“什么下策,说来听听。”
“怀城地势低洼,而储云城正在其上游,如今又修了水坝困水,只要修水路引流,再凿开坝口,水淹怀城,必得大胜!”
博雅震惊于明慧所说的下策,竟是这等龌龊,不假思索便道:“不可,这才是真正的有违天道人伦,更何况现在怀城还有我数万婵军!”
明慧未理会博雅,而是依旧跪地垂首,恭敬奏道:“此计需趁水势,若几日后洪水退下,即使开坝,水力也不够淹城了,还请陛下早做决断。”
“陛下,万万不可啊。”博雅也跪倒于地叩拜,刚要接着劝说,明慧的声音却盖过了她。
“这是战场,无所不用其极,博相你不可妇人之仁!”
“战场杀伐只对兵卒,不对手无寸铁的百姓,利用天灾造人祸,你这是要让陛下背上不仁不义的千古骂名!”
“水淹七军乃史上名战,有何不可,历史只有胜利者才能书写!”
二人争论不休,婵君权衡之中越发心乱如麻,爬满皱纹的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
直到明慧、博雅终于静了下来,齐齐看向她时,婵君才缓缓说道:“先修引流水路,做好准备,是否开坝,待朕再考虑考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