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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夏荷观涩橘,香引卖荷翁。来时不见荷,莲子卧莲中。

兰憬望被拎到树上,挂了一宿。而且因为他身体不大好,怕冷着生病,所以还穿的厚实。

挂着的地方不是别的,就是上衣。——当然不牢固,更别提岁安还特意选的不那么结实的树枝——所以衣服破了,树枝断了怎么的掉下来还得兰憬望自个儿受着。

小少爷被摔的身上青青紫紫,好不可怜。

小少爷十分不满意。——小少爷生气了。

不过就是没听一会儿罢了,何至于这样为难他?再说一遍又如何了?兰憬望低头瞅着手臂上的淤青想,自己平时对兰岁安那么好那么好,有什么好吃的第一个要喂他,有什么好玩的第一个告诉他……反正只要是好的,兰憬望都会献宝似的——和少爷讨自己喜欢的小姐开心,到处买好玩的捧给小姐一样——献给兰岁安。

奈何这位“小姐”忒不领情了,油盐不进。

兰憬望寻思要不不理睬兰岁安试试,但又不太敢——尽管他其实是有些气恼——一是怕人兰岁安真就不理自己了,毕竟兰岁安的性子不像是会主动搭话的,况且兰憬望长那么大,也从来都没见过兰岁安主动和他说起什么的,只有他先说话,还得看兰岁安的心情,才会选择回不回一两句。

还有就是——这就得说到兰憬望自作多情了。他怕兰岁安会难过。难过于他怎么忽然不睬他了。

其实,兰憬望多想了。

说不定,也许人家还乐得清静呢。

综上所述,兰憬望这个窝囊废依旧是没“硬气”起一回。

但是吧,多少有点子伤心,毕竟人家动作一点不迟疑,利落的就把他挂树上去了——看样子是一点不心疼的。还把他那颗凄惨的心也给挂上去下不来了。

而且兰憬望还没学会自己名字到底怎么写。赔了夫人又折兵——这是,兰憬望新听到的成语,他觉得用来现在的他身上正合适。

所以他不怕死的还再次缠上了岁安,央着他教他写名字。

嗯,这次学会了,就是写的甚为……不端正。

“那你的名字是如何写的?”兰憬望捏着毛笔回头看向站于身后岁安。

岁安微微退开些,说道:“你学了也没什么用。”

兰憬望道:“有用。”他总觉得有大用处,“你写罢,当然是有用——再不济,”他转头垂下眼,“再不济也好让我知道你名字怎么写嘛,总得让我知道那两个字是哪两个字……念着是那么好听。”

岁安不再言语,他往旁一站,提起笔,边写边说:“上山下夕,你且记着,下山时已是黄昏夕阳,我当初也是这么记的——这不重要……安,岁岁平安的安。”

兰憬望心道:该是兰岁安的安。

他低头看了看“岁安”二字,依旧是能一眼看清的楷书。他会写安这个字,先生教过,说这个字念“an”时,兰憬望就觉着和兰岁安的安读音一模一样,学的认真。

照理说他既认得一个字,应该学的快许多的,但兰憬望故意拖拉。

“我名字的笔画,与憬望比,应是简单许多的。怎的怎么写都不对?”岁安看着兰憬望。

兰憬望有些心虚。

岁安二话不说,大踏步一把从身后捏住兰憬望的手:“仔细看好了。”

兰憬望懵了。手被包裹住。

他看到他的手上方横了只灰色长衫独有的有些宽的袖口,几乎遮住了他自己的手臂。袖口探出一节皓腕,皓腕上戴一白玉珠串,纤长如花苞似的手指拢住笔身。尽管那只手看起来养尊处优,却并不显柔弱女气,看到人明确的知道到这是属于男性的手,而且是一只有力的男性的手。

那只手平稳的带动他一笔一画,兰憬望周围都是岁安身上那种清雅沉沉的气息。

岁安戴的珠串也压在了他的手腕上,皮肤被玉珠子表面的温度激起一阵凉意,却反能感到那珠串一颗接一颗的轮廓。

他……岁安亲自教他写自己的名字。

“自己写一遍。”岁安放开他的手,却仍旧站在兰憬望身后未曾离去。

兰憬望人都迷糊了,一时不察,忘记装不会,竟写了对的上去。

工整整齐一笔一画认真仔细的“岁安”跃然纸上。……这小子写岁安的名字写的比自己的还上心。

“嗯。看来是要我手把手教才肯记着,所以不是偏学不会……逗着人玩呢?”

兰憬望才反应过来,心下可惜,怎么不写错让兰岁安再牵一次他的手?然后又暗道糟糕,兰岁安不是发现自己那点小九九了罢?

兰憬望暗戳戳看岁安。

岁安竟是没计较,只是不咸不淡横了他一眼,自顾自去榻上坐下了。

………

荷香把兰憬望的那些事说给兰德民听了。其实她当然是一直清楚的,只是避讳,自己不谈,亦不让其他觉得惊异的丫头们议论罢了。

兰德民却说不消管,只当没看见,顺带不轻不重敲打了荷香一番,大意是守紧自家嘴巴,别拿着到处乱讲,兰憬望长大后他自会和兰憬望说说。

荷香心神不宁。

她总觉得……总觉得这个府里有什么事情……是不能为人知晓的。甚至是,不能为平常百姓人家所道的。

她去找了她的情郎诉苦。情郎是个不会做实事的,胜在漂亮话讲的动听。

哄的荷香不日就要和他拜天地了。

情郎叫叶其志,荷香……荷香原名并不好听,叫周来娣……对,就是周来娣。所幸她没有什么盼娣招娣的妹妹,生了她一个就来弟弟了。弟弟叫周会……什么都会的意思。

她在大帅府,那就是活生生的大红人。

她不是江北城的人,她家在一处偏僻的地方。她刚满十岁的时候——大概是,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的生日,父母也没告诉她,家里都把她,还不是当奴婢,而是当老弱病残的牛马使,对于自己的年龄,荷香也只是有一个大概的猜测——被父母卖了换食物,那时候不仅仅是战争,还闹饥荒,其实荷香很感谢父母让她逃离这个糟糕的家庭。

辗转几年,她一直都是被买来当大户的丫头,因为长得不赖,有时能够成为姨太太身边专门伺候的。

时局动荡不安,她在那些所谓“大户”大多待不了多长时间,几乎很快,那些大户们要不都破产,要不都奔往远方或是西方避难,这时候荷香都得卷铺盖走人。

有一家,支撑的最短。荷香记忆犹新,她才刚刚来到那家大户,前后不过半月不到就没了——至于为什么记忆犹新,因为那家的老爷,挺大岁数了,看上了荷香。

在荷香逃过他的魔爪的第四天,他家就遭殃了。荷香还记得自己唾了一声:“呸,糟老头不当人,现在糟报应了罢!”

那家人没了后,荷香紧接着就进来了大帅府。

荷香特别记得他家的一位小姐。生的那叫一个国色天香……不过等到她来到大帅府见识到了真正的花容月貌也就觉得那小姐并不如初见般惊艳了。

荷香在大帅府过得舒坦时,她父母不知怎么来到了江北城,还找到了荷香。

荷香从此出名。

因祸得福,一位姨太太要走了她。那位太太和王夫人是好姐妹,十分的菩萨心肠。

那是对于荷香来说,最为开怀,最为幸福的十年前。

王夫人身边还有一个从小就跟在身边的,叫碧落。那位太太很是活泼,除了那份过头的心善,其实荷香有时想起,都觉得棉叶像极了那个菩萨心肠的太太。

那时候的王夫人身子就已经不怎么好了,不过,还是会笑——和王夫人三十七岁平和仁慈的笑不一样,王夫人甚至会开怀大笑。

荷香觉得没有什么时候比那段时间的自己快乐了,其实仔细想想,荷香后来也还是没现在圆满。

都说十五姨太的桂花糕好吃,其实荷香觉得王夫人做的桂花糕才是拔尖儿的。

那个好像总是有用不完的善心的姨太太叫李倩,看模样是和荷香差不多大的岁数——那时候荷香将将十四岁。

碧落是个胆小的性子,比夏橘还胆小。不大说话,你逗她她也只会抿嘴笑笑,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好说话到没脾气。荷香从来没见过和人红过脸,是以常常被其他的丫头欺负。王夫人虽然会护着她,可总有看不见的时候。

碧霞?碧霞当然和王夫人一样教着碧落要学会有脾气的——没用,她只好把那些人收拾一顿。那些人就变着法子的折腾,把欺负改成刁难……其实碧落只是不爱讲话也不会讲动听的话而已。

荷香来了以后,碧落便再没被刁难过了。她可是非常熟悉这些的,对于这些勾心斗角,她轻车熟路。

只不过,她也只是对于小的刁难有应对方法罢了。后来发生了许多事。

先是府里两个小姐死了。然后是王夫人的二女儿死了。心地良善看起来还未嫁人的太太也不知道为什么死了。

荷香是看着碧落死的。她看着碧落不停的和王夫人说对不起,说后悔,看着碧落自杀。荷香说:“为什么?”碧落说你以后会明白的。荷香想她一辈子都不会明白的。

王夫人后面怀的胎,也是因为这一次的事流掉的。荷香猜是王夫人伤心难忍才小产,她觉得实在不值,因为她听说那很有可能是个男孩,要是生下来了王夫人不就翻身了?

才二十四岁还没遇见叶其志的荷香想着想着,竟是难忍悲痛,落下了泪。她人到中年有时回想,都只敢悄悄哭,是忍不住的想哭。

她,碧落,碧霞,李倩和王月砚。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呢。到头来,就只剩她一个苟延馋喘于这世上了。

荷香不圆满的原生家庭,给她造成了无可避免的伤害,她被爱的渴望在少女时代得到满足,然后破碎,更加渴望。荷香只是一个温柔的姐姐,她其实是个有些傻的姑娘。

就像她十岁那年以为她终于逃离了让她害怕的父母,在她十四岁的时候老天爷又给她开了一个玩笑让她和他们相遇。

没关系,她十四岁的时候也碰见了给她去面对的勇气的人,在她看见希望觉得前途一片光明的时候老天爷把她的所有收回了。

在她以为自己有一个自己爱,且爱自己的丈夫的时候,发现那一切都是假的。

荷香一生都在追寻爱,然而恰恰相反,她越缺什么,老天爷就越不给她什么。

人这一辈子其实很苦。不管是什么,总有一样让我们奔波于俗世,一边唾弃一边在不知不觉中沉沦,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早已不再年轻,早已不是那个原来的少年了。

荷香曾扬言自己一定要找个如意郎君,要是那个郎君不好,她不管怎么样一定要走。

可真到了那时,她才发现,不是那么、那么容易走的。

她年少时不怕流言,就是因为不怕才敢说离婚,才敢说走;主人家的老爷贪图美色想收了她她都敢随便拿起什么往人头上打。

现在她怕了。她怕的有很多,哪一样都是束缚住她的绳索。

性格决定命运。荷香缺爱,她被“爱”蒙蔽住了双眼,所以荷香的悲剧是注定的了。

被所谓如意郎君骗,骗身骗心骗钱,活的……和儿时一样猪狗不如。儿子随她是个傻的,不要亲娘,要长得漂亮的小妈。

她最后是冻死的。在雪夜里,一个人慢慢死在床上的。

其实,真的有那么多可怕的吗,那些束缚住她的,到底是不是能够束缚住她的呢。说不清了。

十岁时荷香被卖,那一年夏橘家破人亡,跟着哥哥颠沛流离才来到大帅府。

她真的还很小,对于父母都记得并不清楚,只知道自己叫夏季,只知道哥哥每次说起父母眼眶泛红。从哥哥的只言片语里,她知道她父母恩爱,父亲严厉,母亲温婉。

其实哪有不想父母的,夏橘小的时候不懂事哭着要爹娘,哭着哭着哥哥也哭了……两个小孩,想活下去真的,真的很难啊。

妹妹哭,哥哥受她的情绪感染也哭。

吃不饱真的很饿,睡大街真的很冷。不会有人要小孩做活的,这时候逃难的人很多,那么多有力气的成年人,对比他们小孩,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寒风凛冽的冬天里,两个小孩互相擦眼泪。

还好后来有个人傻钱多还心善的老板看他们兄妹可怜招了他们做活。算是有饭吃了。

此后夏橘没再哭过要爹娘。

她心想我有哥哥就够了,有爹娘的还会被打,哥哥从不打我。

最艰难的时候过了,苦尽甘来。她哥哥把她送进大帅府,自己干苦活累活,倒也饿不死。后面开了个茶馆,将就过活。

她绣东西就是极有天赋,能卖个极好的价钱。她哥哥夏天总说娘也很会绣,咱们阿季是随了娘,手灵巧。

夏橘没见过,不知道什么样。夏天说:“我记得娘绣过孔雀,约莫这么大一个,”他比划着,“就跟活的一样!而且,”他神秘兮兮的说:“那孔雀不知道怎么绣的,前边蓝的,后边白的,两面颜色不一样!”

夏橘绣了。绣了三个月。

给夏天看见的时候,他一言不发忽然就出去了,夏橘还道是他不喜欢,心下失望。后来得知原他是觉得太像,哭去了。

她一直和谁都谈不拢,也没个说体己话的朋友……其实主要是她觉得没必要。夏橘看似是个软和的姑娘,其实性子独。

独来独往的,和谁都说得上几句话,交情又不如何深。

十五岁的时候夏天给她物色,夏橘是真气狠了,说:“你是有了媳妇后忽然觉着有个妹妹实在碍眼了罢?这么急着赶着的要嫁我,我寻思自个家也没怎么要你养着罢?嫂子后头有了孩子了,怎么着也要我这个妹妹帮衬着些哥哥罢?怎么不想想以后?!”

夏天瞪眼:“别乱说!什么时候我有的媳妇!”

夏橘:“怎么不是了?一口一个徐小姐……”叫的甜蜜。夏天捂住她的嘴,说怎么可以乱讲,祸害人徐小姐。

夏橘翻了个白眼。

夏天原也想过几日再议,结果一过就是两年。夏天有一日带朋友来时竟被夏橘给看上眼了。

可惜那人是个混账少爷。

夏橘却铁了心的只要那个少爷。

那个阔少爷家里有点钱,黄包车租赁,又开着饭馆……整日溜猫逗狗。人品是不错,不然夏天也不会和他做朋友,但是,这不学无术的二世祖劲真的让夏天堪忧。

少爷叫严肃。本人一点儿不严肃。他应该改名叫严耍笑,除了耍就是笑——这话夏橘在结婚后和他说过无数次。

本来嘛,男女婚嫁讲究的是门当户对,但是严肃虽然是阔少爷,夏橘也不差呀,在大帅府伺候着大帅府唯一的少爷,又和宫里绣娘似的手巧会绣东西——关键是绣的好极了,姑娘也是模样秀美,性格娴静,严肃的父母没什么好挑的了。

夏橘和他到了谈婚论嫁时,和别的有情人一样去庙里求了同心锁。

一人一个,据说把锁锁上,就是两个人心里有彼此,锁上不变便是一世一双人不分离了——除非拿特制的钥匙打开,就是心里没对方了,也要分离。

夏橘买了来正站桥上细细研究,这个锁是怎么锁上打开的,措不及防就被一双手拿过钥匙往河里一扔——

“哎哎哎?”夏橘瞪大眼睛往桥下看。

严肃一脸得意的走过来,“别想了,我俩一辈子都得在一块儿~怎么,锁上了你还想解?”

夏橘没应话,举起锁又仔细看了看,拿手戳了戳锁孔,确认自己的猜想是对的,她木着脸道:“不是。”

依严肃现在的表现来看,怕是要往作精的方向发展。他甚至面色不虞:“我看你就是,不然你老看锁,老看钥匙做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夏橘:“……”

她面容扭曲了下:“我当初是怎么看上你这个二货的……”

严肃还骄傲起来了,神态和夏橘绣的那两只颜色不一的孔雀一模一样:“爷的美貌无人能敌!”

夏橘:……有人换未婚夫吗,二货自恋狂,一概不退那种换。

她深吸一口气:“你脑子是被脸吃了罢?!——别说话!你把钥匙扔了,这下锁也锁不上了!”

严肃还在想脑子被脸吃了是什么意思,一听顿时拿过同心锁往锁眼看。

然后他放下手和夏橘深情对视:“……橘、橘子,好橘子,要不,好橘,好散?”

夏橘经过一段时间的经常被气的倒仰,已经会骂人了,她一脚过去:“去你妈的好、橘、好、散!怎么,现在后悔看不上我了?晚了!我偏要当个坏橘子!”

“好好好……轻点、轻点拧!嗷!”

同心锁要把钥匙插进锁孔锁上,还要四面八方锁四道,不然锁不了……它现在是打开的。严肃把钥匙丢了,同心锁都不叫锁。

严肃最后把这个废了的同心锁随机送给一个路人,送完就跑。隔着几条街都能听见那大骂缺德的声音。

他俩又去买了次。

令人意外的是,夏橘都嫁与严肃了,夏天却还没娶徐佳敏徐小姐。他是在纠结。不过后来他又开起客栈才把人娶到家了。

夏橘的人生已经很圆满了。

子孙满堂,也是成功的一个表现。

……严灵凌是夏橘的一个曾孙女。

她是从小被养在奶奶身边的,而奶奶和曾祖母在一块住。她今年十三,神态和她曾祖母年轻时非常像。

曾祖母……他们这边叫太奶奶,太奶奶名字叫夏季,严灵凌觉得太奶奶的名字好听极了,希望自己的名字叫严冬……可这个名字已经被她爸给占了,为此严灵凌还闹过让爹改名,自己改爹的名字的混事。

她打定主意要找个姓盛的男朋友,生个孩子起名盛夏。

太奶奶已经老的老年痴呆了。

有时候都认不得严灵凌。严灵凌总是羡慕极了太奶奶那一手绣活,可惜她一丁点没那个天赋。

今天她陪着太奶奶晒太阳。

她在找绣盒……据说这个绣盒是太爷爷雕给太奶奶的,她还总是羡慕爷爷奶奶的神仙爱情,太奶奶用这个绣盒用了一辈子。

“就猜搁这儿呢!”她抱着绣盒来到藤椅上坐下。她打开绣盒找针。

太奶奶忽然起身来到她身旁。

正好严灵凌无意中翻出一张照片……黑白照,而且照的模糊。那个年代照片少,严灵凌见过太爷爷太奶奶年轻时候的照片也就那么几张。她认出这是她太爷爷……不论什么时候,严灵凌都要吹爆她太爷爷的长相,实在是太帅了!!!

太奶奶忽然弯下腰看着那张照片。严灵凌回头:“……太奶奶?”

太奶奶又凑近照片了些,然后转头看向严灵凌,歪头问她:“我能嫁给他吗?”

………

严灵凌的太爷爷她从没见过,她爷爷告诉她,她太爷爷在他小时候就因为战争死去了。

那时太奶奶还怀着爷爷的妹妹——也就是严灵凌的姑祖母,她爸爸说那段时间太奶奶要拉扯两个孩子,肚子里还揣着一个,日子过得很艰难。

太奶奶的哥哥,也就是曾舅公,也去打仗了。舅曾祖母和太奶奶两个女人勉强维持着生计。其实严灵凌的爷爷还有个弟弟,叫二叔公……二叔公小时候身体不好,二叔还没当成就夭折了——不,应该是刚当上哥哥没多久就夭折了。

严灵凌小时候听太奶奶讲她和太爷爷的故事,说不出的羡慕。她长大了有时候都会想,怎么老天爷就喜欢拆散有情人。

她还知道太奶奶年轻时伺候过兰憬望。她还问兰憬望长什么样呢,太奶奶说比你太爷爷还俊。严灵凌心道那还叫他兰将军,兰大帅多好听,这不就是说他帅极了?

她后面在书上看到过。其实历史书都用的是那些年老的照片,可惜兰憬望没有老年的照片,帅到……怎么说呢,严灵凌感觉她已经谈了一场只有她和一张照片的恋爱并且很快失恋了。

太奶奶会和她讲她在大帅府的一些趣事,严灵凌有时觉得她离兰憬望很远很远,有一个世纪那么远。有时又觉得不那么远……她太奶奶还比兰憬望大呢。太奶奶说:“我老是觉得憬少爷还那么点大,”她伸出苍老的手大概比了个位置,“成天说胡话呢……兰将军,总觉得不是他,应当是大帅才对。”

严灵凌不理解为什么太奶奶要叫兰憬望叫憬少爷,太奶奶却说改不过来了。

太奶奶说她那时叫夏橘,她们一块伺候的姐妹们到现在只剩秋兰了。太奶奶说她尤其记得润莲。润莲和年轻的她一样胆子小。

润莲么,严灵凌是不知道的,她也没留下一儿半女,历史书上也不会写兰憬望小时候在府里如何如何,府里有些什么人。

太奶奶说,润莲是被匪子绑走了。她说润莲和一个小厮生了情意,哪里知道发生了这等事,她死的凄惨。那个傻小厮不自量力跑去和土匪拼命,和润莲双双死在一处。

“我记得很清,润莲……润莲是被凌辱致死。其实我不懂匪子为何要如此对一个小姑娘,她喜欢热闹,凑上去看了眼罢了,竟然死的那么惨。我记得那个男人哭的肝肠寸断——他后来也确实是肝肠寸断,他死不瞑目,肝肠寸断。”

严灵凌是个心软的女孩,那些故事很遥远,又很近,她掉了几场眼泪。许是因为她听过太奶奶讲给她那些曾经的美好,后来的物是人非便格外残忍。

太奶奶也是在她患了阿尔兹海默症那一年离世的——也就是严灵凌十三岁。

这些事,早已随着一代代逐渐淡化,早已变得不那么刻骨铭心。

只是严灵凌还是会告诉她的孩子,那些不论结局如何,都会有着美好二字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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