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要想要报复他强给她灌药之仇,并不想害他性命的。
她低下头去,细白的两根指头缠着腰间垂下来的流苏绕啊绕,绕得苏豫本就拧着的眉头又紧了几分。
他自是知道她无心的,可无心不是做错事的理由。
直到那流苏已然缠到了尽头,她才温吞开口,“我错了…………”
声音轻若蚊蝇,但在这寂静无声的夜里也已足够。
苏豫冷峻的眉眼终于缓和了不少,喉咙里还有汤药艰涩的苦味回转,他轻咳两声,手握成拳掩在嘴边。
余光正正瞥见手腕处浅白的亵衣袖口,褶皱轻微明显,显然是新换的。
苏豫顿时愣住,不知怎的,脑子里就浮现出一个极为可怕的想法来。
他慢慢转过头去看桃夭,她还低着头和那几根流苏过不去,察觉到他投来的目光,这才扬起头来微微一笑,两颊浅浅的梨涡登时现了出来,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
可她有先例在前,那日惊世骇俗的两个字苏豫到现在仍记忆犹新。
“我的衣裳,是谁换的?”
他的语气很是温和,恍如暴风雨来临前平静无垠的海面。
桃夭毫无察觉,笑得眉眼弯弯。
“我呀!”
苏豫蓦然就笑了,冷冷清清的眉眼无端染上了些许惑人意味。
“好得很!这是非逼我收了你是吗?”
伴随着尾音上扬的还有他蓦然深邃的眼眸,里面迸发出的寒意刺得桃夭心下一惊,下意识就捏了个手诀往后退去。
几乎同时,他出手了。
桃夭脚都还未落地,苏豫修长的手指就已近在眼前,直对着她额头。
嘴里念的是佛家心经,手里画的是收妖法咒。
不过一瞬,刚还立在这里的桃夭便被收入袖中。
亵衣轻薄贴身,桃夭一进入里面便晕头转向地打了个滚,急急忙忙攀住她面前硕大的手臂。
刚一稳住身形,她就怒吼出声,“梵寒!你忘恩负义!是我救的你!!”
苏豫闻言挑眉,“救?你是指那我因你而受的暗箭?还是指因你而不断加重的外伤?”
桃夭自觉理亏,忙忙噤了声,不再言语。
苏豫默了半晌,抚了抚袖口处细微的褶皱,淡淡开口。
“既然不安分,那就好生在里面待着吧!”
桃夭这一待就是数日,袖中空间狭小,甚是无聊。
桃夭苦苦央求了苏豫许久,他只恍若未闻,只是再抬脚时转了个方向,入了街旁一家成衣铺子。
回客栈后,桃夭仍旧忿忿不平,那外面集市喧嚣,甚是热闹,她竟一眼也未瞧见。
这梵寒和尚好狠的心!怕不只是石头做的,是铁打的吧?
正念叨着,她已被苏豫拽出袖子,突如其来的光亮让她微微眯起了眼,正要抬手挡一挡,迎面一件巨大的茶白色外衫就罩了下来,顿时黑暗。
这不是梵寒的僧衣,他那件衣裳早叫大夫划了个稀巴烂,缝都缝不起来了。
这是桃夭背他去客栈的路上顺便买的,满店衣裳琳琅满目,她一眼就看中了这件茶白长衫。
梵寒素来爱穿茶白色,她记着。
那茶白僧衣他都能穿得那般好看,不知若是穿上这清简长衫会有多惑人?
只是很可惜,这般惑人景象她一次也没瞧见。
不止没瞧见,他还要拿她给他买的衣裳来罩住她!
桃夭自认自己就不是个大气的妖怪,当下就要伸手在衣裳上戳出个洞来,好发泄发泄这满肚子的怨气。
只是指头还是堪堪伸过去,苏豫清冽干净的声音就在上方响起。
“若是不想被收进炼妖炉中,就自在些!”
炼妖炉是什么样子桃夭没有见过,不过听名字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当即悻悻地收回了手。
外衫再拿起时苏豫已经换了一身衣裳,只不过桃夭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被他再度扔进了袖中。
不过这个袖子就宽敞多了,桃夭甚至可以在里面滚上好几个来回。
“梵寒梵寒。”桃夭在里面唤他。
“怎么了?”
“这个袖子很大,可以放糖葫芦了,你给我买个糖葫芦吃吧………”
桃夭能屈能伸,自然也能撒娇。
苏豫眉头微敛,断然拒绝,“不行!”
“为什么?!”桃夭语气里带着极大的不可置信。
苏豫不想搭理她了,糖葫芦那般黏腻,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把它往袖子里放。
“梵寒梵寒。”桃夭又喊,语气很是着急。
苏豫:……………
“糖葫芦不行……”
苏豫拒绝的话还未说完,桃夭已经急急忙忙打断了他。
“不是糖葫芦!是葫芦!我的葫芦不见了!!!”
是的!在若干天之后,桃夭终于发现那系在腰间的小葫芦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