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之内,椒房殿中,烛火摇曳。
皇后静静地在空旷的殿内独行,一桌一椅、一砖一瓦,既熟悉又陌生。
次子就是在这里夭折的,一同逝去的还有她对皇帝的期盼。对他没了希望,便也没了失望。这么多年来,她虽孤身一人,但也过得心平气和。
姚姑站在殿门外,低声禀报:“娘娘,五殿下在等您呢。”
皇后褪去今日夜宴穿的华服,换上了素色的衣裳,发间仅别了几支玉簪。她面色平静,不见悲痛,淡淡道:“走吧。”
宣政殿,是历代皇帝私下召见大臣、商讨事宜之地。
李珏见皇后走来,连忙上前相迎。“母后,父皇他……”
皇后拍拍他的手背,摇摇头。“放心,母后在呢。”
她看着殿内那把龙椅,背对着李珏,声音无悲无喜。
“传诏下去,明日,召见众臣。”
“是。”
“还有,动用你的人速速传讯给谢麟,让他进京。”
李珏笑了:“儿臣正有此意。”
李玉琦今夜格外不安。
她翻来覆去无法入睡,索性披衣起身,推开窗户,看着黑沉沉的天。
黑云遮月,窥不见一丝光亮。夜风卷过她的衣袍,三千青丝无声飞舞。冷风一吹,她骤然感觉腹部一缩,一股恶心的感觉涌上来,她捂住嘴干呕了两下。
“怎么了?”刚进门的凌让从撞见这一幕,眉头紧锁,走过去拥住了她身子,额头贴了贴她的,“这里风大,不能这么吹。”
“没事,可能着凉了。”她笑笑,主动关上了窗户。
婢女端上热水,李玉琦为他倒了杯茶,问他今夜的事。
“唉。”凌让从叹了口气,一手握住她的手,轻轻揉搓,“恐怕要变天了。”
她心里紧了紧,双手握住他的手:“你会有危险吗?”
凌让从心底的沉郁被她一句话安抚,心中有暖流淌过。他搂她入怀,亲了亲她的眉心:“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她在他怀里低声说:“你要做什么,我都陪你。你要去哪儿,我都跟着你。”
他轻笑,手掌抚摸她单薄的背脊。“我不会丢下你的,死我也要跟你一起。”他松开她,打量了她一眼,“怎么又瘦了?是饭菜不合口吗?”
她懊恼地嘟嘟嘴,摇摇头。“不是,是最近吃不下东西,总是想吐。”
“许是天寒伤了胃,过两日我给你寻大夫来瞧瞧。”
凌让从给她擦过手和脸,两个人相拥着躺到床上。李玉琦睡不着,手指抠着他的里衣衣襟,发着呆。他手掌抚在她腰上,轻轻拍着。他们都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困意上涌之时,又一阵恶心涌上喉咙口。凌让从见她捂住口鼻干呕的样子,突然想到了什么,将她抱起来,披上衣裳,手掌覆上了她的小腹。
热意沿着他掌心传至皮肤,李玉琦靠在他肩膀,感觉到那股恶心感淡了下去,方才有些抽疼的胃也平复了下去。
他眼中是惊喜,开口声音都发颤。
“绮儿,你的月事是不是没来?”
李玉琦愣了愣,抬起头,和他四目相对。
她的小日子一向准时,今日初三,而她上个月本该来的月事至今未到。联想到近半月以来,自己身体的种种变化:嗜睡、干呕、心焦……一瞬间,她明白过来,迷茫的眼神逐渐转为清明。
凌让从唇边溢出笑意,忍不住吻上她的唇。唇齿缠绵,呼吸交错,热意奔涌,驱逐寒夜。
他勾了勾她香舌,意犹未尽地退出来,嗓音低沉,带着欢喜。
“我要当爹爹了?”
明明是疑问的语气,两个人心底其实都有了答案。
凌让从忧郁的情绪一扫而空,用力拥她入怀,放声大笑。李玉琦心中忐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那里还是平坦的一片,竟然就有了他的血脉了?
回想这数月的朝夕相处,他事事以她为重,处处哄她开心,夜里两人如夫妻般恩爱,他总能顾及她的感受,让她高兴、让她沉沦,而她也喜欢和他亲近,满足他一次次的渴求。他血气方刚,她碧玉芳华,都是最好的年纪,相拥便能擦出火来。这个小小的生命,就这样无声无息,又毫不意外地到来了。
只是,他来得好像不是时候。
好似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凌让从的手掌轻揉她的腹,温声道:“别想太多,好好养着身子。纵使前方是刀山火海,我也给你和孩子蹚出一条血路。”
感受到他热烈的感情,她也笑了起来:“好,我会照顾好自己。朝堂之事,我能帮你的不多,你也要处处小心。”
他们陷在喜悦里,拥吻着,喃喃低语。他的手始终不离她,细细问她的饮食,闹着要立刻寻大夫来诊脉。她哭笑不得,拦着他,叫他不要惊动四邻……
守夜的侍女们听到房中的谈笑声,一时也摸不清头脑。
二更天,长安城陷入沉睡,皇城之内突然传来了一阵钟声。
那钟声声声沉重,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