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籁拜访岳父大人，与大舅哥商定了前往草原买马，十来天后出发。

甄籁连着几天到刘纬台家中下棋，一口一个刘叔，相处得真和叔侄一样。甄籁适应了刘纬台的喜攻好杀的棋路后，动不动就脱先，动不动就弃子，刘纬台吃子越多，输得越多，连着几盘不开胡。

刘纬台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个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奸猾，处处滑不溜手，这要是长大了还得了。”

甄籁赔笑，“刘叔千万别生气，我若是故意让着你才是奸猾呢。其实下棋既不当吃又不当喝，下得再好也没啥大用。”

刘纬台正言道：“非也，下棋看人品，看心胸，可见真性情。你输棋不恼、赢棋不傲，人品不错；你下棋不拘泥于局部，大局观出色，可见心胸阔大，是个可造之材呀。”

甄籁站起躬礼，“那就请刘叔多用用心，造就一下我这个蒲柳之才。”

刘纬台看出甄籁是真心的，“你为何不攀附公孙将军，却想跟我学习？”

甄籁道：“我给自己起了表字‘不器’，就是想不限定一途，不走营营仕途之路。”

刘纬台动容，“你能将仕途如此看淡，深合我心，我愿意倾囊相授。”

“多谢刘叔厚爱。” 甄籁给刘纬台行大礼，就是拜师了。

刘纬台将甄籁拉起，“我不正式收你为徒，因为你给自己起表字就是不拘于形，而这正是我喜欢你的原因之一。我与你亦师亦友，你满脑子的奇思异想也可供我学习。”

甄籁谈起自己几天后要跟着大舅哥去草原行商，请教注意事项。

刘纬台担心道：“看你细胳膊细腿，就不是开弓抡刀的料，虽然说这不是去打仗，但草原上马贼肆虐、盗贼出没，没有武艺傍身危险的很。再说马上就要进入冬季了，草原冷的早，寒风凛冽，该是下雪的时候了，你这身子骨怕是要遭罪。”

甄籁正色道：“古人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天之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甄籁侃侃而谈：“我以前养尊处优，肩不能担手不能提，太缺少锻炼了。幸好我才十八岁，现在开始经受磨练还不晚。”

“好，你能认识到这点并付诸行动，这很好。但最好还是要尽量思虑周详，饱带干粮热带衣，防患于未然。”

刘纬台起身拿了一件铁叶对襟马甲，“带上它以防不时之需。”

甄籁细观马甲，是用厚实的牛皮打底，上面是铁片甲叶，排布的方式像是房顶瓦片式的一片片叠压，用皮线缝制在牛皮面上，拿在手上足有十斤重。甄籁心道这仅仅是防护上身躯干就十斤，要是将护腿、护臂、护颈，以及铁兜鍪都算上，还不得三四十斤呀。

甄籁临走前，刘纬台又交给了二个十两的银锭，“你做生意起步需要资金。”

面对如此厚赠，甄籁知道刘纬台的心意更厚，自己的感谢之情已不是语言所能表达的了了，只好挥手告别，“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这日，天高云淡，张世平、苏双和甄籁三人率领商队出发，十名伙计赶着十辆载满食盐和布匹的马车，外加十名骑马镖师，浩浩荡荡地上路了。苏双是冀州清河大户，张世平的结拜兄弟，二人合伙贩马多年，相携相衬，共同发财。

甄籁是卜数大师刘纬台的高徒，不但精于趋避吉凶，还精于算数，苏双带着布匹初次见面时，见到甄籁掐指一算，就将布匹折算成等值铜钱，大为佩服。甄籁还入股了二十两纹银（又追加了十两），自然而然成了此行的三当家，管理财账。

甄籁自从去了老丈人家里以后，就开始为出行做准备，练习骑马，练习射箭。甄籁连一石弓都拉不开，只好改用弩机。甄籁学习骑马几天下来把大腿根给磨破了，出行之日反而骑不了马了，这不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吗。

甄籁有辙，头戴纶巾、手拿羽扇，大大方方坐进车里，气态雍容。给人感觉这样的身份坐车是理所当然，人家可是满腹经纶的卜数师啊。

车轮辚辚，黄昏时分行到古北口，在荒野里停下来埋锅造饭。

大地枯黄荒秃，一片苍茫，夕阳西下，一缕炊烟升入空中。甄籁一下子想起了‘大漠孤烟直’的诗句，不由心中酝酿，以此句开头，作诗一首：

大漠孤烟直，日落余辉里。孤鹰天空过，啸声破空凄。

甄籁穿越前喜欢喝茶，发现汉朝人喝茶不普及，只在药铺里有卖，是作为药膳来用的，用于清火润肺。甄籁为这次旅程特意买了二两带上，晚上吃完饭，再慢悠悠喝一碗热茶，排除一天积淤的风寒，周身通泰。

在众人眼中，甄籁处处与众不同，果然是高人风范。

随后几天，有时能碰上散户的游牧家庭，做些零星生意，他们用皮货换些食盐和布匹，也认铜钱。

甄籁发现，五铢钱是妥妥的国际通用的硬通货，该铜钱上模印有五铢字样，表明铜钱重五铢（铢是古代重量单位，五铢约等于三克），该铜钱个个黄橙厚实，看着就是用料又纯又足，本身就具备同等的价值属性，是汉朝数百年来一直沿用的货币。相对于金银，牧民们更认铜钱，怪不得此行出来要带一百多斤铜钱呢。

七天后，一行人来到此行的目的地，鲜卑族慕容罕酋长的大帐。慕容罕与张世平做过多次生意，热情接待来客。

“哈哈，你们这次带来的货品更多，看来生意兴隆啊。”

“那也是多托酋长的福，承蒙酋长照顾，我们才能再来。”

双方寒暄过后，就是讨价还价。酋长收下这批货，再卖给草原牧民，也能赚一笔。

以往张世平收购的皮货都是羊皮占七成，剩下的是牛皮和马皮，因为羊皮相对便宜，又柔软带有长绒，做大衣和被褥都更为保暖舒适。但这回甄籁提出要求是反过来，要七成的牛皮和马皮，只要三成的羊皮。甄籁告诉张世平和苏双，“我已经掐算出来了，牛皮和马皮比羊皮冷门，能卖出更高的利润。”

二人就是为赚钱来的，都相信甄籁的妙算，买什么无所谓。

商队还要购买三十匹好马，也由酋长一手包办。

酋长慕容罕身体肥胖，面颊红赤，甄籁见其不时用手搓揉太阳穴，动作迟缓、精神不振，这八成是有高血压病症。甄籁穿越前就是患有高血压，故而看出端倪。

甄籁向慕容罕进言：“我略懂岐黄之术，酋长看来身体有些不适，是不是感到眼睛赤胀模糊，头有些昏沉？”

“就是如此。” 慕容罕见有人一语说中，注意起来。

“此病叫阳亢，火气太盛所致。今后减少三成饮食，每日喝些汤茶，就可火气渐消，好转起来。”

慕容罕听说能治，大为高兴，“何为汤茶？”

甄籁将自己带来的一包茶叶拿出来，抓出一捏放到水壶里煮开，看到桌上有待客的干枣，拿刀切削去核也放入几个。壶水煮开后就拿离火炉，等待半刻钟后，甄籁给慕容罕和自己各倒一碗，“这就是我们中原的汤茶，有提神醒目、降火去燥的功效。”

“但是，要想达到效果，还需要心态松弛，慢慢品啜，让汁液一点点进入肺腑，渗入百骸。” 甄籁说着，端起茶碗慢慢喝了一小口。

慕容罕也学着甄籁的样子喝了一小口。真苦呀，慕容罕不禁皱眉。

甄籁看出来了，温声说道：“良药苦口利于病，茶汤先苦后甘，一会儿就会适应了。”

慕容罕与甄籁他们一边相谈，一边喝茶，不知不觉一碗茶喝完了。

慕容罕喝出了些汗，感觉头不昏沉了，精神大振，“你的茶汤果然见效，我要买下你的茶叶。”

甄籁将剩下的茶叶全部递给慕容罕，“这是我带着旅途上喝的，够你十来天的用量，不成敬意。你可派人跟我们回去，我再送你两三斤，足够一年的用量了。”

慕容罕大喜，“这可太好了！就这么说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