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籁骑在马上晕晕乎乎,任由马儿带着自己走在回家的路上。
迎面一骑扬尘而来,突然在甄籁眼前带住马缰,“是甄先生?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了!”
甄籁这才睁开醉眼,认出是刘纬台的管家,抬手打招呼。
“我是专程去你家找你,你夫人说你一早就进城了,我又匆匆赶回,正不知到哪里去找你呢。”
“有急事?” 甄籁看出管家马匹汗气蒸蒸,跑得很急。
“是家主找你,让你直接去将军府。”
管家的家主是刘纬台,却急着找自己去将军府,甄籁一下子酒醒大半,这一定是紧急公事。甄籁二话不说,拨马直奔公孙瓒府上。
甄籁走进将军府议事厅,公孙瓒坐在主位,七八人围坐两侧。刘纬台招手,让甄籁过去坐在自己身边,甄籁悄默声过去坐下。有人在说话,停顿了一下、看一眼新来人,然后继续发言。
甄籁默默听着,渐渐听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幽州牧刘虞撇开公孙瓒,独自与鲜卑、乌桓的使者和谈,达成协议,二家归顺汉朝成为藩属,一旦汉朝征召,二家都要出兵相助。作为回报,将柳城、石门归乌桓;将饶乐、及以北的漠南归鲜卑。
刘虞达成这样的协议是崽卖爷田心不疼,如今柳城、石门、饶乐等边疆郡镇是公孙瓒他们用二十年的浴血奋战打出来的,都已经设置官衙、派遣官员进行管辖了,刘虞一句话就又送了出去。
刘虞暗藏野心令人警惕,刘虞这是要借助鲜卑和乌桓增强自己的势力,打压公孙瓒,直至独占幽州,裂土封疆。
会议厅中都是公孙瓒的私僚和嫡系,有结拜三兄弟刘纬台、李移子、乐何当,亲弟公孙越,长子公孙续,长史关靖等。甄籁明显不入流,差着好几个档次,就是刘纬台硬给拉进来的。
面对刘虞的这个阴谋,众人商讨半天没有找到破解办法。关靖主张上报朝廷,揭露刘虞卖地的本质。李移子等人表示赞同,“再给尚书卢植大人写封私信,详述刘虞到来以后的所作所为,大有裂土封疆,将幽州变为自己领地的企图。”
刘纬台摇头,“求助中央没有多大鸟用,皇帝派遣刘虞前来当幽州牧,是突破旧制、开创先河,就是怂使刘虞把幽州变为他的封地了。而且,皇帝倚重宦官,卢植、皇甫嵩、朱儁等朝廷大员都被贬黜或架空了,根本不管事。”
刘纬台说完,看了甄籁一眼,见其眼神朦胧,一身酒气,愣呆呆一言不发,暗自摇头。甄籁刚从草原回来, 刘纬台本想听听他的见解,没想到醉成这样。
“那该怎么办?就眼看着刘虞这个大尾巴狼,一点点蚕食我们吗。” 公孙瓒见商量半天也没有明确的对策,情绪焦躁。
场面一阵沉静,大家谁也没有出声。
公孙瓒一向痛快,最耐不住这种磨磨唧唧,“不商量了,你们都走吧。”
公孙瓒站起身来,率先离开,回屋喝闷酒去了。
众人心情不佳,没有人和甄籁打招呼,各自离开。
刘纬台回家时,甄籁却默默地跟了过来。
刘伟台走进家门后,看着甄籁,“你有话说?”
甄籁点头。
来到书房,甄籁完全没有了醉态醺醺的样子,眼神清澈。“我认为已到危急关头,必须采取措施进行挽救。无论通过什么关系求助朝廷都没有用,只能自救。”
刘伟台见甄籁开口就直击要害,精神一振,“怎么自救?”
“立刻派出两路人马分别截住鲜卑和乌桓的使臣,抢回刘虞和他们签署的协议。当然,此事做得说不得,任何情况也不会承认是公孙将军干的。”
甄籁说得平平淡淡,刘伟台眼睛大睁盯着甄籁,甄籁依旧像是没事人一般。
刘伟台叹然,“你说的抢,就是杀使臣,亏你说得如此平平淡淡。”
“与恶龙相争,就得化身恶龙。刘虞图的是霸业,若要与其相争,就得也有王霸之心。”
“说的好!” 刘伟台大为赞赏,“你在将军府不言是对的,此话不能流入第三人之耳。”
刘伟台起身,“事情紧迫,我现在就去见公孙瓒。”
甄籁起身相随,“到那里怎么说,一切由刘叔定夺。”
“你不要去了,直接回家,就当你什么都没有说过。你明白吗?”
甄籁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个计策太阴毒,出自外人之口就更不寻常,公孙瓒还没有把自己当成铁杆嫡系呢,容易给其留下毒蛇般的印象。
“多谢刘叔想的周到。”
刘伟台谆谆说道:“一个人从小时候的表现就能看出他长大以后怎么样,我与公孙瓒从小相识到现在,已经几十年了,可以说对他的秉性能力再清楚不过了。他有胆识、肯担当,有将帅之才。但他不够狠毒、不够贪欲,忠于朝廷,不是图谋霸业的雄主。
所以说,这个计策要想让他接受是很难的,只能以我的口气去说。”
刘伟台又道:“你又让我刮目相看,真乃毒士也。我给你看相时已经看出你命格不好,上次没有说,现在明白了是天妒英才。你太年轻,不可锋芒太露,隐忍几年再展才华也不迟。”
甄籁听到自己有短命之相,有些心惊,“刘叔的话我谨记在心。”
甄籁骑马回家,刘伟台则重返公孙瓒府上。
公孙瓒见到刘伟台,“来的正好,咱们一起喝酒。” 公孙瓒已经有些醉意醺醺了。
“你重新返回,不仅仅是来喝酒的吧?”
刘伟台坐下,“我是想明白了我们当今的状况,故而回来。”
“什么状况?”
“我们就像是炉灶上大锅水里的青蛙,现在锅里的水尙温,我们还能坐在一起饮酒,待到水温滚烫之时,我们再想采取对策就来不及了。”
“哦,你有何计?” 公孙瓒听出刘伟台是来献计的,大为高兴。
“鲜卑和乌桓使节队伍都是刚刚离开幽州,我们必须立刻暗中派人前往追寻,然后痛下杀手,抢回签署的协议。”
公孙瓒一听,震惊得眼珠子差点掉了出来。“你这是要陷我于不义?”
刘伟台不管,继续加码:“这是釜底抽薪之计,非如此不能解决当前危机。”
公孙瓒嘀咕,“袭杀外国使臣,不但突破了朝廷底线,也突破了我做人的底线,这样做太卑劣下作了。”
“哪那么多思虑,大丈夫当断则断,必受其乱!你要记住,我们现在的状况已经是温水锅里的青蛙了。” 刘纬台声色俱厉起来。
公孙瓒被刘纬台的坚定感染,看向自己的好兄弟,“也就你对我这么说可以,我就听你这回。”
公孙瓒一旦决定了,也是果断之人,当晚从白马义从中抽出两队,让他们去追杀返回鲜卑和乌桓的使臣。
几天后,鲜卑和乌桓使臣被杀的事情爆发,幽州上下震动。鲜卑和乌桓与刘虞的谈判破裂,二家都是扬言报复,让刘虞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刘虞召集幽州官员开会,下令彻查。公孙瓒也表态追查元凶,坚决将大逆不道之徒绳之以法。官员们都知道这是刘虞和公孙瓒斗法,根本没法查,就看这两位大佬谁斗得过谁了。
刘虞倚仗的是皇上,立刻奏疏皇帝刘宏,痛陈公孙瓒的恶行,要求立刻罢免其官职,以安抚鲜卑和乌桓。刘虞的奏疏以八百里加急呈送,被各级驿站快马加鞭送往京城。
刘虞知道只要皇帝的圣旨一到,任你公孙瓒多么骄横,也不敢违背圣旨,待其被褫夺军权的那一天,就是将其势力连根拔起的那一刻。
公孙瓒也上书抗辩,坚决否认自己有任何违逆朝廷的行为,都是刘虞想要割裂幽州、排除异己,所进行的陷害。
事到如今,公孙瓒已经和刘虞公开撕破脸,就看朝廷站在那一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