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折霜说,
“陛下听了当然生气,但见他这般举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于是就歇了让他当驸马的心思了,
另许永懿公主嫁了别人。”
说话间已经到了给邵郁住的院子,严折霜倚在门口说,
“于是,我大哥的花名就一直延传到了现在,成了娶不上亲的老光棍了。”
邵灵韵一边指挥书童和清音规整带来的东西,一边笑着说她,
“你用词也太犀利,严府清流之首,满门学问大家,而且但凡是个明白人,谁不知道你大哥只是为了躲公主?”
邵灵韵说,
“有的是人家愿意将女儿许给你大哥呢,只是他不愿罢了。”
而且,探花郎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既要学问好还要长得好。
样貌不整者都拿不到这个名次。
再说,她兄长只是比一般刚及冠便娶了亲的男儿略晚些了年岁没成家而已。
以严家今日的势头。
但凡他松个口,说亲的人早就踏破了严家门槛了。
严折霜“嘁”了一声,
“虚名而已。你哪天见见他就知道我没说假话了。”
谁知也没等到哪天。
邵灵韵在严府被留了午饭,辞别的时候就在严府门口碰见了严折霜的大哥。
彼时这位花名在外的探花郎风度翩翩,衣冠齐整,也在门口送人。
严折霜远远就朝她大哥挥手,
“大哥,你在送谁?”
严停云面对亲妹子,俊颜上也挂着一贯温和而又漫不经心的笑,他说,
“母亲没告诉你吗,端王世子今日过府与我小叙。我刚还和他一起用了午饭。”
严折霜说,
“自然没有,男女不同席,你们又在外院,谁知道你们在叙话。”
她说着向严停云介绍,
“这位便是郁哥儿的姑姑,邵家三小姐,才刚就是她送郁哥儿来府里拜师。”
邵灵韵避无可避,只得躬身一礼,
“大公子安好,我家郁哥儿还要劳烦公子和令弟多番费心,实在过意不去。”
严停云摆出温和的表情笑眯眯地说,
“小事,再说你家的拜师礼也够丰厚,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韩氏殷切地等在府门外,邵灵韵一回去她就急急忙忙上前问,
“阿灵,郁哥儿在严府习惯吗?你走的时候他有没有舍不得,有没有哭?”
邵灵韵说,
“嫂嫂安心,郁哥儿很懂事,他没有哭,他知道每半月可以回一次府探望娘和姑姑,他很开心,很知足。”
韩氏闻言,这才松了一些劲。
欣慰过后便是酸涩,却也无奈。
儿子长到这么大,究竟从来没离过她身边。
便是年岁渐渐大起来,单独住进了自己的院落,毕竟也还在同一个府里。
不过为着儿子的前程,再舍不得她也只能舍得了。
姑嫂二人携手说了会儿话,韩氏又想起一事。
“阿灵,从前母亲在时,曾备了四个给你陪嫁的一等大丫鬟……都请了女师傅一直在认真教导礼孝忠义,针织女红……”
韩氏说,
“如今,章家既然……这门婚事现在作了罢,我也想问问你的意思,来日你嫁别家,可还带这几个丫头吗?”
她想着,说,
“依我的意思,这些丫头们一直为陪嫁到章家在做准备,如今此事落了空,她们难保不生异心……
我看,都换了重新挑一批人如何?”
邵灵韵明白嫂嫂的意思。
御下要讲究方法,尤其是陪嫁的丫鬟们。
这些个丫鬟来日或可成为自己身子不便时,另主动许给夫君做妾室的人。
因此忠心最要紧,还要保她们日后不能生一丁点儿异心。
邵灵韵从前看着母亲江氏细心为她打点,还大言不惭地说,
“章遂玉不会纳妾,我的夫君,心里最要紧的人只能有我一个,来日他若纳妾,我自当与他和离!”
江氏一听就斥责她说,
“净胡闹,女子哪有不许丈夫纳妾的?叫人说你善妒,以七出之名将你休回家,届时如何是好!”
邵灵韵说,
“休便休了,难道爹娘还养不起女儿一个?”
她眼珠一转,说,
“哥哥便不曾纳妾啊,嫂嫂与他那般琴瑟和鸣,旁人又说什么了?便是爹和娘这么多年,不也伉俪情深,
只有一个妾室还是娘硬塞给爹的?”
江氏一时语塞。
半晌她才气得拿一根手指头戳邵灵韵的脸说,
“你呀你,总有各种胡话拿来堵你的亲娘,这时我还在呢,来日我去了九泉之下,且看你还如何狐假虎威,仗势逼人。”
邵灵韵说,
“我才没有仗势,是咱们家的家学渊源,如今娘又叫我嫁了人要违心去给丈夫纳妾,我如何做得出来?”
说着她佯装抹眼泪,钻到江氏怀里一阵倒苦水,
“娘是不疼女儿了,眼看着女儿要似泼出去的水一般就不管女儿的死活了,呜……”
江氏虽知道幺女脾性,最是古灵精怪惹人心疼,素日又爱撒娇耍赖,装乖卖痴。
总有一万句话等着拿来堵爹娘的嘴。
现下见她一哭,禁不住也开始心软,抱着女儿一个劲地哄说,
“好了好了,娘在呢,娘在一日便能护你周全一日,哭什么。你爹和你大哥也还在,你姐姐也最拿你当她的命根子。”
江氏说,
“我们都在这,谁还敢给你气受?”
邵灵韵心满意足,止不住在心底偷笑了。
她搂着江氏的腰又撒了一会儿娇,闹腾累了,这才丢开手自己去玩。
“阿灵,阿灵?”
邵灵韵回过神,说,
“嫂嫂,不必再备人了,我日后,不打算嫁人。”
韩氏一听又要红了眼圈,说,
“女子不嫁人,哪有这样的先例呢。你放心,我近日身子渐渐好起来了,必定再为你多方打探,择一门安心妥帖的夫家。”
她摸着邵灵韵的鬓发,眼中是爱怜的神色,
“嫂嫂必会让你后半生有人呵护依靠,不至于孤苦无依……”
邵灵韵说,
“嫂嫂,时至今日,我们能依靠的只有自家人了,我们就一起守着郁哥儿看他长大吧。”
邵灵韵说,
“我不想嫁人,我想守着爹娘和哥哥的牌位,在这府里过一辈子。”
韩氏再也忍不住背过了身,泪珠滚滚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