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灵韵还没来得及说话，韩氏已经拉开了邵灵韵，满脸怒容，说，
“舅母这话未免太不知轻重！”
她气得差点就要动粗口，
“——您是长辈，又是我们的亲舅母，这才不计前嫌邀您来……如今您一个做长辈的，在小辈跟前问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公然将一个女儿家的颜面放在脚下踩吗！
古来婚嫁之事，哪家有意了会当面去问人家女孩儿自己的？
这简直是明摆着作践人！
传出去叫人讥笑邵灵韵不知廉耻，一朝失了父母就这么孟浪。
竟敢越过长姐和嫂嫂们自己寻着要嫁人的！
韩氏说，
“舅母不是外人！端王府如今就要与我家结亲，三礼都过了，就差正式下定！
——您往日这么耳聪目明的人，难道还没听到一点风声？”
薛氏心底冷哼，也动了气。
她自然是知道的，可是南安王府如今的势头没法叫人看着不趋之若鹜。
薛氏说，
“如今你婆婆不在，我又是这家的亲舅母，我一个做长辈的问问自己的亲外甥女，有什么不妥当？”
韩氏一时哑口无言，被气得不知如何反击。
邵灵韵挡在嫂嫂身前，说，
“您也太把自己当回事！昔日我邵家遭着风言风语，满京避讳，您怎么不跳出来说您是这家的亲舅母？”
邵灵韵冷冷地说，
“您如今满口胡言不顾身份，不过是欺我没了爹娘、瞧我是个没人管的孤女！
可我姐姐还在，我嫂嫂如今更是这家的主人，您有什么资格越过她们去？”
邵灵韵说，
“——又有什么脸面？”
邵家顾忌着母舅家的关系才不计前嫌，不怪薛氏当日的冷漠。
可那也是看在舅舅和表妹们的份上。
和薛氏这样别人势高时一天三趟地跑来攀附，搞得不知多亲密；
一旦见人家势微，又躲得远远的冷漠自私趋炎附势的人，有什么关系？
薛氏气白了脸，指着邵灵韵说，
“果真成了没爹没娘的野孩子，连自己亲舅母也指摘上了，你以为你如今有个公主的身份，就能攀上王府？
还不知你姐姐能做几天虚头皇后——”
“江夫人！”
一道冷冷的男子声音打断了薛氏的话头，李溋川面色清寒，俊颜不怒自威，
“江夫人是长辈，我做晚辈的合该尊您敬您，叫您一声舅母！可您今日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也实不堪做长辈！”
薛氏气得理智都没了。
她颤抖着手，又不敢责难李溋川，于是又打算向邵灵韵和韩氏发难。
岂料李溋川又立刻说，
“三小姐也不是攀附王府，她能嫁我，是我高攀她，还请您弄清楚这个事实！不是谁都能娶忠烈之后的钦封公主！”
薛氏回去的时候，气得脸如锅底黑炭，两个十四五岁的女儿大气不敢出。
江衡冷笑着说，
“如今才知道后悔了？晚了！”
亲娘舅家都趋炎附势，不怪人家瞧不上，大多数女儿家都不肯嫁来江家。
京都里的达官显贵都是人精，这样亲厚关系的一旦落了败都不肯照拂。
来日难保自个儿成了釜底游鱼，板上鱼肉，那时难道还能指望得上？
薛氏被戳中心事，禁不住大怒。
然而无人理她，也无人劝解她。
李溋川没有走，他一直留到黄昏，然后是夜幕降临，终于才姗姗告辞。
陛下借着为太子选妃一事，故意拖延着他的婚事。
李溋川靠着马车壁，眉宇间有愁郁和烦绪，他还在养伤，不能骑马。
那伤他已经养了快一个月了，迟迟不好。
邵灵韵那次去过端王府后，三番五次打发人去送药，几次询问他的伤势。
李溋川刚开始坚持说伤不重，并没有什么大事，养几日就好了。
昔日在北地他受过比这重十倍的伤。
然而邵灵韵觉得他在报喜不报忧，每日翻着医书去查剑伤的后遗症和各种禁忌。
每次送来端王府的东西里都带有好几页长的信纸，密密麻麻写了对他的嘱咐。
李溋川尝到了甜头，于是改口，说自己的伤确实一时半会儿好不了，还要细心调养。
邵灵韵于是送东西送得更勤。
李溋川说，
“我只是想娶我一直思慕的人，为何这样的事都不能叫我如愿？”
他也不是想谋逆。
风淙说，“可能是您的伤好得太慢了，陛下不耐烦，故意叫您等着。”
李溋川撑着脸，说，
“风淙，你不懂被一个人惦记是什么感觉。”
风淙说，
“我不知道被一个人惦记是什么感觉，但是我知道惦记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那简直日日放在心头，人家皱皱眉头他都要心疼半天。
偏偏没有正当的身份和理由，每次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默默窥伺。
李溋川被揭了短也不恼，只是解释说，
“我没有站在阴暗的角落里窥伺，我只是想保护我心爱之人，我不愿她有任何一点闪失。”
风淙说，
“可以了，这话您自己知道就行了，实在不必说出来告诉我。”
都背地里说了八百遍了。
李溋川说，
“风淙，你真是个不解风情的榆木疙瘩。”
榆木疙瘩忍不下去了，掀开车帘钻出去，和车夫坐在了一起。
李溋川靠着马车，陷入了沉思。
六月初后，册封皇后的大典和册封太子的大典在同一日举办完了。
邵灵韵和韩氏一起入宫，朝拜皇后和太子。
邵绮韵头戴九凤冠，着皇后服制。
祭告完天地神明和皇室先祖，行了册封大礼，正式接过了皇后宝册宝印，成为中宫的主人。
太子选妃一事也正式拉开帷幕。
这是天下大事，凡京中四品以上官员家里满十五岁的未嫁女儿，除开邵灵韵这般的亲眷，其他所有人都要参与选妃。
严折霜坐在绣床上绕着手帕，有些郁闷，有些愁烦。
严夫人摸着女儿的发，说，
“虽不十分确切，但皇后的意思已经明了了，若无意外，你就是来日的东宫太子妃，其他人，
不过是你的陪衬而已。”
严折霜越发烦闷，说，
“可我比太子大了好几岁啊，他才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