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凝雨到底是未嫁的闺阁小姐,脸皮子薄。
被一群人眼神不善地瞧着嗤笑,经不住又羞又气,哭着捂住脸跑了。
方家的二小姐方凝露站起身,歉意地向邵灵韵施了个礼,说,
“四妹妹在家被我娘惯坏了,性子不知收敛,多有得罪,还望公主海涵。”
卫茯苓今日好容易才能出府,闻言摇着团扇,轻飘飘地说,
“你家四小姐要是也像你这么知礼识趣,灵韵二姐姐也不会在你家受这么大的委屈。”
她被拘着在家绣嫁衣,好些日子没出来了,正闷得慌。
说话时难免口舌更锋利。
方凝露被说得禁不住羞愤欲死。
邵灵韵知道方凝露,她性子不是个能为难人的,二姐姐在婆家受苛责也不关她的事。
邵灵韵说,
“二小姐别多想,我说的是四小姐,不碍你的事。”
然而一家子姐妹同气连枝,方凝露又怎么能只撇开自己的关系。
方凝露视线余光瞧着方凝雨的人影已经不见了,忙施礼告罪说,
“我先去看我妹妹,今日失礼之处,来日定当赔罪……”
说罢匆匆追出去了。
严折霜扒着一个枇杷的皮儿,有些郁闷。
这几日她才知道端王府要和邵家结亲。
看好的嫂子,两次都鸡飞蛋打,一次也没成——哦不,应该说从头到尾是她自己一厢情愿。
严折霜扒好了枇杷,塞到了身边邵灵韵的嘴里,说,
“灵韵啊灵韵,你瞒得我好苦。”
她自然说的是邵灵韵和李溋川的婚事。
邵灵韵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我也不是有意的,只是究竟八字没一撇儿,我不好拿着四处张扬。”
严折霜胡乱摆摆手,说,
“唉,我也知道,我就是觉得你做不成我嫂子,实在惋惜得很。”
一开始她想撮合邵灵韵和她大哥,然而大哥那个不靠谱的好像完全没把这当回事。
后来她又想撮合邵灵韵和她二哥。
可是二哥襄王有意,邵灵韵似乎神女无心。
严折霜想着李溋川的身份和家世,不由得更郁闷。
想起李溋川和端王府的处境,更郁闷。
待众夫人小姐们喝了几盏茶,吃了些瓜果点心,听完了三两出戏,三三两两都散了。
严折霜拉着邵灵韵溜到角落,悄悄跟她说,
“灵韵,我有一件事要告知于你,趁着如今你和李溋川的婚事还没成。”
邵灵韵猜到她要说什么,不由得好笑又感动,说,
“什么事,你说。”
严折霜说,
“我二哥跟我娘提过,说陛下对端王府和李溋川,其实一直忌惮得很。端王府如今,处境微妙……
灵韵,你若真的就这么嫁过去,我担心来日你……”
覆巢之下无完卵。
端王若一直被陛下猜忌,李溋川这个天资卓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世子只会更胜。
将来大厦倾塌,邵灵韵也无法自摘其身。
严折霜不愿意她最终落得那样的下场。
她们相交一场。
邵灵韵握住严折霜的手,真心实意地说,
“折霜,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我心里感激你,也庆幸和你相识一场。”
她偏头望望外面,前后院的客人应该都快走完了,不知道李溋川有没有单独留下来。
邵灵韵说,
“……李溋川一开始也没打算瞒我端王府和他自己的处境,可是当日邵家势微,落到人人避之不及的地步,
他还是不顾身份屡次祭奠我父兄。”
他,他还在邵家落到那样境地的时候,还一直心心念念着她……
不,他好像很久之前就在念着她了。
可是这样的话,邵灵韵当然不好意思跟严折霜说。
不过说起雪中送炭,邵灵韵还是拍拍严折霜的手,诚恳地说,
“我也要感激你和你大哥,感激严夫人和你爹爹,感激你们严氏一门屡次在朝堂上为我家说话,多番照拂,感激不尽。”
严停云也多次去祭奠过哥哥。
严折霜摆摆手,
“我家上下都感怀你爹爹和你大哥一心为国,秉公之言,算不得什么。”
邵灵韵说,
“李择舟他,是个很好的人……”
严折霜最无奈的地方就在这里。
若说李溋川不是良人,作为朋友她怎么也得拦着邵灵韵不让她嫁。
偏偏端王府忠节无比,王爷在北地守着大齐的国门,已经快二十年。
李溋川秉承父志,从无二心。
万般根源,其实都还在陛下身上。
严折霜无奈说,
“灵韵,不论将来世事如何,你我都是永远的朋友。”
邵灵韵说,
“折霜,你待我的好,我会一生都铭记在心。”
薛氏特意等在最后没走,想跟邵灵韵说几句话。
她是邵灵韵母亲江氏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江衡之妻,是邵灵韵的亲舅母。
先前邵灵韵守孝时,任兵部侍郎的舅舅江衡屡次为邵家奔走。
江家两个表妹也屡次来宣国公府,宽慰邵灵韵和韩氏。
后来府里隐隐有风语,说每次舅舅带两个表妹来一次,回去后舅母就要闹一场。
多日不得安生。
渐渐舅舅也就不敢来了。
不过,这几次邵家有喜事,韩氏自然次次都递了帖的,那毕竟是江氏的娘家。
江府老太爷和老夫人如今都不在了,府里是薛氏当家。
薛氏等着严府的严折霜也走了,才上去亲热地挽住邵灵韵的手,笑着说,
“我的儿,又出落得比上次还俊俏了。”
邵灵韵神色自若,抽出自己的手说,
“舅母,有话您请吩咐。”
薛氏有些不自在。但她到底岁数这么大,又是做人长辈的,应对这种小场景根本没什么难为。
薛氏说,
“唉,还不是为着你哥哥的事儿,他也大了,该娶亲了。灵韵啊,现在没外人,你跟舅母说实话,
你觉得你哥哥那样的人物,配不配得上你?”
邵灵韵神色惊疑不定,仿佛听见了什么晴天惊雷。
哪有人这般当着面问这种事的?
而且这人还是她的长辈,是她的亲舅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