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龟奴殷勤地给陆衍介绍回楼各层大堂有身份的客人的来历。
陆衍听得差不多了,打断问道:“你们这些贵客,或上有父母,或下有妻儿,中秋佳节,阖家圆圆,今日不是不该来这里?”
“公子,大家都是和好友一起出门趁夜色上山赏月的”,小龟奴一副你懂的样子,笑着解释道。
“唉,可惜我不善诗词,跟这些文人比,真真是没有胜算,这么多美人,今晚是没我的份了”,陆衍一脸惋惜,但话头一转,“但过了今晚,我就能用银子砸她们”。
小龟奴恰到好处地露出震惊、满意的神色。
“唉,今晚见过各位花魁的绝色,我也不愿意将就稍次一等的人伺候我,罢了,就此离去”,陆衍桌上放了几锭银子,转身离去。
小龟奴苦苦挽留也没有用,只得隐晦地碰过三十的大手,流露不舍。
陆衍一行人走得干脆,毫不留恋,同时,潜藏在小角落的护卫们也推开黏在身旁的女子,借口去茅厕,有的还恋恋不舍捏了捏她们白嫩的小手
离教坊司有一段距离,陆衍对自家阿爹派来的护卫命令道:“去雇辆马车,转道去戴云山,顺便帮我买一副弓箭,能用就行。”
一名护卫领命而去,迅速办好小姐交代的事。
戴云山,位处京城郊外。日月更迭,但云雾始终缭绕着山顶,从未散去,因此得名。此处的月亮,没有因为云雾而掩去真容,容貌在薄雾的掩盖下若隐若现,倒也不失为一处赏月的好去处。
戴云山有一处较为出名的道观,是赏景的好落脚点。
中秋赏月,没点噱头怎么行,聚集在道观外场的公子小姐行酒令、比箭术等等。
陆衍拾阶而上,步履悠闲,扇子系回腰上,单手靠背而行。
初一这个苦力,背着小姐的弓箭,想着要是自己有武功就好了,爬山就不会累了。
刚到外场,就有小道童给他们安排靠角落的一处桌子,然后照例收取香油钱。
陆衍环顾了一下四周,现场分两拨人玩闹,一拨人投壶,一拨人射树叶。再仔细看看,射树叶那拨人射的是藏在漫天飞叶的绿花,哦,有一披巾迎风而起的女子站在屋脊天女散花,孑孑而立。
“真是粗鄙,这时不时飞来的树叶害得我都投不准,年年都这样”,一男子偏头躲过飞来的树叶抱怨道。
“兄台还是少抱怨几句吧,等会儿惹恼他们,他们又会炫蒙眼投壶,嘲笑我等技术不精。”
“气煞我也,此等花里胡哨,专哄骗那些女子花心,有违闲情雅致的初衷。”
“要不是为了彩头,我才不来这里,真是晦气。”
“松云观年年中秋都办行茶令、投壶、探花箭的聚会,彩头是难遇的千年松木簪,光是这个,就有多少人趋之若鹜。”
“兄台差矣,教坊司也不遑多让,那些花魁的噱头也不小啊”,陆衍托腮,插嘴道。
“粗俗,我等非一路人,莫要与我搭话”,抱怨的男子率先转过头去。
倒是他身旁的男子觉得陆衍来头不小。
陆衍身旁的护卫将茶水倒掉,亲自去井里打了桶水清洗茶具,重新煮水泡茶,这么大的动作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这人谁啊?排场这么大”
“臭讲究。”
陆衍撑开扇子,将飘来的树叶扇走,打了个哈欠,向周围报以微笑,道:“诸位,下场投壶可否让我先来?”
“凭什么?你可是最后来的”,那位呛话的男子第一个反对。
“凭我投壶比在场诸位都强”,陆衍自信满满,径直向那位反对她的男子走去,在他面前“唰”的展开扇子,用手小扇几下装个样子。
“口气不小,诸位,让他试试又何妨”,这男子提议道,投壶众人本就以他马首是瞻,自然同意。
陆衍合上扇子,走到按高低排列的竹筒面前,一共四十九个,像放大版的排箫,竹口径只能容纳两根箭头,最低的都到她的腰部,投中有一点点难度。
“最少也要四十九支箭,我带来的不够,可否投中了拿回去再投?”,陆衍看向旁边负责记录的小道童。
小道童点点头。
陆衍扫掉肩膀上的树叶,站到指定的线外,开始投壶。
第一支,中。
第二支,恰好有几片树叶随微风飞来,挡住视线,陆衍闭住眼睛,手往前一递,也中,惹得围观的不少公子小姐喝彩。
第三支……第二十五支,全中,这期间有几次漫天飞叶,陆衍都闭眼等风停下,再投箭。
护卫将已经投中的二十五支箭回收回来,递给陆衍继续投壶。
众人屏息以待,这是今晚投得最多的,隔壁探花箭的也歇下比试,过来看热闹。
陆衍站在护卫临时搬来的凳子上,此时暂无树叶的纷扰,她眯眼投掷。
一连四十九箭,箭无虚投,四十九个竹筒,都中。
“众信,投壶比试结果已出,这位善人最先投满七七四十九个竹筒,与松木簪有缘”,一小道童将一木盒双手交于陆衍。
陆衍恭敬接过,“有劳道长了”。
“这位兄台,我看你随身带着长弓,也是擅射之人,为何自降身份参与这不入流的比试”,一参与探花箭的男子质问道,他们约定俗成,会使弓箭的不参与投壶,免得欺负人。
“兄台高看我了,我也就只会拉弓,射不准的,我带来的那把弓,另有用处”,陆衍直接打开木盒,换上木簪,招摇过市。
“胡说,我认出你了,你是英国公府的陆衍,一发三箭射死歹人,箭术高明得很”,一清丽佳人驳斥道。
“唉,这实在是个误会,我自幼被家父禁学武功,何况这须长久练习才能见效的箭术,那日,我救人心切,想着那小孩难逃一死,罪责我担下就是了,提心射箭,怕失手,直接搭上三箭,没到冥冥之中上天保佑。竟妙手偶得之,三箭全中歹人”,陆衍解释道。
探花箭的:照你这么说,那小孩可真是命大,躲过三箭。
投壶的文人:妙手偶得之,是这么用的?
“胡扯,那你当日为什么随身带着弓箭和短剑”,又一佳人站出来。
“哦,我在它们上面抹了我长兄长姐的骨灰,那些是他们的遗物,我带上他们,就好像长兄长姐还陪在我身边,和我一起逛街。”
佳人一边体内寒气渐起,一边心里内疚:真是罪过。
浓浓月色,透着诡异。
“我想,当日我能射中歹人,是长兄长姐在保佑我吧”,陆衍继续讲道。
众人:别讲了,我们信你还不行吗。
一男子打断道:“那之后专属女子的行茶令,陆小姐可要参与?”
“不了,我赢来的这把簪子,要烧给我长姐,带来的这把弓,要烧给我长兄,让他们在地府也知道,中秋团圆,我很是想念他们,这行茶令,我就失陪了,诸位,不要见怪”,陆衍扯回话题。
众人:谁想问这个?这还让我们怎么接着玩?怎么下山?晦气!
陆衍招呼小道童带她去烧金炉。
待她走远后,一男子长叹道:“可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没想到这传闻中的陆小姐,这么惊悚。”
众人心有戚戚焉。
陆衍:呵,找茬!呵,看戏!噎死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