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衍路过了三间厢房,碰见一个小厮模样的,捧着叠好的衣服从她身旁走过。
“我没答应要和谢小世子做那种事,我要为我未来的妻子守身如玉!放开我!放开我!”。
耳后传来男子惊慌的大喊,陆衍一听,顿觉有趣、好玩,好久没听到人说这么天真的话了,况且还是从一个男的嘴里说出来。
正当陆衍准备转身看热闹的时候,突然被人从后面撞到墙壁。
她站稳后,正好看到那名慌不择路、踉跄行走的男子,好像前脚磕到什么,仰趴倒在地上。
陆衍走上前,蹲下,伸手想将人拉起来,刚碰到这名男子的手指,就见他全身立即瑟缩颤抖,马上翻身连臀带腿带脚,往后挪两小步。
“不…不要碰…碰我”,男子面色酡红 ,艰难且沙哑地吐出这句话。
陆衍手悬在半空,看着男子骇然的神色、茫然无措的眼睛,反而伸长了手,正色道:“我愿意帮你,先起来。”
男子却“呸”地一声,朝陆衍吐了口水,道“你人都来这种地方,能是什么好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假惺惺” 他虽离陆衍有点距离,但还是有几滴口水喷溅到陆衍脸上。
陆衍平静地用袖子擦净脸上,然后起身弯腰攥着男子的衣领,顺势将人拉起。
男子惊骇道:“你要是敢强迫我,事后我定要报官,总能找到一个官收拾你!”
十五在一旁拉住陆衍的手,劝道:“公子,人多起来了,咱们最近秉承低调行事,这人不领情,算了吧。”
走廊上的人虽未靠近,但还是有人将目光投在陆衍和这名男子身上。
还有两个从后头赶来的,类似富贵人家装扮的小厮,在一旁怒道:“你作什么?找打是不是!这可是谢小世子点名要的人!”
滚犊子的低调!
陆衍只说了四个字“拦住他们”,随后将人按在墙壁上,不顾男子的挣扎,避开男子脸上骨头的要害处,“框框”握拳朝男子脸上砸下。
一下,是谁倒吸凉气?
两下,男子反应过来嗷嗷叫疼,还是嘴硬道:“我宁愿被打死,也不委身给你这种人。”
三下,陆衍砸在男子的眼窝处,面无表情道:“眼瞎嘴臭。”
四下,男子鼻青脸肿。
五下,男子已然变成了猪头,之前清秀的脸蛋荡然无存。
陆衍看着被打得晕乎乎人,撬开他的牙关,从香囊取出一颗药丸,合上他的下巴,捏着他的嘴唇,带着他的口腔上下左右摇了四五下,像给小狗喂毒药似的,让人将药丸咽下,温和道,“这顿揍,不白挨,给东西的,就是你被下的媚药的解药”,随后陆衍松开被她攥皱的衣领。
男子靠着墙壁,软趴趴倒下,迷茫地看着陆衍,脑子一团浆糊。
陆衍给十五做了个好榜样,十五也单方面将两个小厮揍成猪头。
陆衍揉了揉揍人的那只手,道:“今日本来就烦,还想着做件好事,结果搞成这样。真是晦气!”
罗明已经换好衣服,打开门,正好看见这一幕。
两个小厮跌跌撞撞站起,一个青紫色的人靠着墙壁坐着。
而陆衍在正中间,正好朝他看来,周身散发让常人胆寒的气场,让人忽视了容貌。
陆衍和罗明对视了一眼,随后就移开,转而盯着小厮瞧。
小厮瞧见了罗明,像看见救星似的,大喊道:“罗公子,请您快去将我家世子叫来,和他说有人要坏他和张公子的好事。”
陆衍将小厮推翻在地,眼带倨傲,看着朝她走来的罗明。
如果说罗明之前对陆衍的好感水涨船高,那现在已经跌到谷底。
罗明隐藏厌烦,眼前的场景和耳边的话语,足以让人猜出:谢小世子的嬖人得罪了陆衍。
罗明搞不清自己是生气还是难受:明明事情可以简单化?为什么偏偏得把它搞复杂?明明人是挺好的?为什么不能更好一点呢?
罗明站在陆衍的对面,开口第一句却是对两位小厮说的,“先将那位公子抬走,不必惊动你们世子,这事闹大了也没好处。”
陆衍面露疑惑,那些小厮提的这位张公子好像不是自愿的吧?
陆衍提醒道:“刚刚我好像看见画舫的龟奴急匆匆跑去叫人了,而且这位张公子好像是被迫的。”
罗明看见两位小厮已经将那位张公子扶起,听到陆衍说出的话,想要前行的双脚硬生生止住,张公子一副虚脱无力的样子。
可能是和人待久了,待出感情了,罗明一时忽略了谢世子的风流,他刚想说让自己的小厮送人回去,却被后方传来的声音止住了话头。
“哪个不长眼的,敢开罪我?招惹我的人,听过我谢京谢小世子的名号没有?找虐是不是?”,人未到声先至,谢京用青篱竹扇吹自己额前两缕头发,整个人飘逸俊美,一动一摇的奇楠香珠扇坠,香风阵阵,更显人模狗样。
谢京走到罗明身边,盛气凌人瞧着陆衍,质问道,“你谁啊?敢打搅我的兴致!”
陆衍偷偷吸了几口气,平复自己因为发泄怒气带来的快感,她厌恶自己刚刚恶劣的模样,却又懒得改变,她歪着头,眼里闪动狡黠,嘴角弯起的弧度带着戏谑,笑兮兮道:“我是卢莼啊!”
罗明既无言又无奈,庆幸谢京眼力不好,这世道,女子的名声殊为重要。
流里流气,却因正经的气派带有别样的妖冶,谢小世子哪里见识过这样的风情,一时竟看呆了,回过神来,不耐烦的火气也没了,冒出的两个字“有病”,软绵绵的,一点威胁也没有,随后加重语气道:“我又不是让你回这种话。”
“哦”,陆衍敷衍了一声,随后双手环臂,斜眼瞅他,也来了一句,“你谁啊?敢强逼良家少男做娼,也不怕言官参你一本。”
四周静悄悄,投射到这里无声的目光越来越多,还有些胆大的打开厢房大门看热闹,一双双嘲弄、玩味、审视的眼睛,让谢京心火肆虐,明明就是这个张翩上赶着求人办事,他见人长得可以,性子是难得的好玩,便起了逗弄的心思,又没真的想让人做什么,他怒道:“别瞎攀扯,乱嚼一通,你问问这个张翩,是不是自愿来的,我费劲将一个大活人抬到这种地方作什么?多此一举?没事找事?”
陆衍眼睛扫向被小厮扶着的张公子张翩,张翩脑子已经清醒过来,就是四肢因为药力的缘故软绵无力,他捋清好脉络,知道自己是误会了陆衍,不知是羞愧,还是心虚,低下头来,弱弱道:“我也不知道谢世子让我来这里,是商讨做这种事。”
委屈无助,如果没有那张猪头脸的话,那就是楚楚可怜了。
罗明打圆场道:“依我看,这事就算个乌龙,张翩张公子误会了谢兄的意思,又惹到了卢公子,这才有了谢兄和卢公子阴差阳错的交恶。谢兄,今日这事就算了,我出面派人将张公子送回家。我今天可是这场饯行宴的主人公,不能离席太久。”
谢京明显不打算放过二人,今日这事让他下不来台,以后肯定会被人当谈资,面子里子丢大了,哪有这么轻易揭过,他忿然道:“今日暂且放过你们,卢莼是吧,明日你和张翩一个也别想跑!”
陆衍还是一副吊儿郎当样,若有其事点点头,“是啊,我是卢莼啊”,然后转头就和人说,“你叫张翩是吧?你这边占的理到底正不正啊?正的话,我明日带你敲登闻鼓去,总能找到一个官收拾他”。
罗明是在头疼,他算是了解陆衍的性子,寻刺激的,想一出是一出,他在一旁道, “叩阍者,所告之人,有‘官典犯赃、袄讹劫杀’此类恶罪,可敲登闻鼓,如若是其余越诉,需先受廷杖三十。”
张翩打了个寒颤,小觑谢京一眼,见人凶神恶煞的,赶紧低下头,小声道:“还是算了吧,人家也没得手,毕竟也是我没理解清楚谢世子的意思。”
谢京冷眼看着她们。
陆衍瞪了张翩一眼,气道:“我跟谁算了啊?啊—!啊?被人吐口水算谁的?被人骂算谁的?跟你?像只受惊的兔子似的,找你也没用。”
张翩弱弱看她一眼,道:“你不是把我揍了一顿吗?到现在脸还疼着。”
陆衍转头,见谢京冷嗖嗖的样儿,便走去将那两小厮推开,一手揽住张翩的肩膀,一手扶住他,道,“这叫什么事啊,还以为能做一件好事来着”,看着张翩愧疚的神色,又道,“走~,卢小爷带你逍遥快活去,你的事只要不伤天害理,卢小爷帮你办了。”
张翩稍稍推拒,道:“卢公子,我不喜分桃之谊。”
陆衍将人拉走,懒散道:“我懂,我懂,你放心,同为男子,我要是对你有非分之想,我必遭天打雷劈、五雷轰顶。”
张翩听到这话,这才放心和人离开。
谢京见相识的人陆续从厢房走出,撂下狠话道:“卢莼,改日我必将设宴好好款待你,希望你的见面礼够厚~啊!”
陆衍从张翩肩膀上方疏懒回头,眼眸有着难以言说的散漫,周身盈满松松垮垮的惬意淡然,无所谓、满不在乎道:“我是谁啊?我是卢莼啊!想动我,没那么容易。”
谢京恨不得立马冲上给陆衍抡一拳,那张惊为天人的脸,再怎么心动也抵消不了他的怒气。
罗明拉住了他,将看热闹的赶回去,警告道,“敢多嘴的,试试谢小世子的脾气”。
他也把听到风声跑出来的权贵子弟劝回宴席,“谢兄不过和人拌嘴了几句,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今日是为我送行的,你们可得多关注关注我。”
罗明这话引得权贵子们哈哈大笑,表面将这事揭过。
出了画舫,陆衍三人在附近的粽子摊坐下等人。
张翩龇牙咧嘴小口小口啃着鸭蛋黄粽,问道:“卢公子,谢小世子之前是不是和你有过不去的地方?”
“这么明显?”,陆衍用筷子将提子粽夹了一小块,粘上红糖粉。
“嗯”,张翩点头,道:“就凭你揍我,揍得这么惨,我才不信你是好心帮我的”,说完,小心翼翼地看了陆衍一眼,见人没生气,才放下心来。
十五“噗呲”笑了一声,差点将米粒连着口水一起流出来。
陆衍手在半空比了个剑指,道:“我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去买九把小刀分给刚刚买下的那些人,让他们自保,我又没有义务一直护着他们。”
潜藏的一位护卫用刀鞘敲墙,表示已知晓,立马执行。
张翩不明所以,道:“卢公子,我觉得你新买的人应该会很心寒。”
陆衍笑道;“张翩,你真的挺好玩的。”
张翩像说着事实一般,一本正经道:“谢小世子就是看上我这一点。”
陆衍主仆两人掩嘴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