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义领着二人进长福宫时,林太后坐在上首的红木太师椅上,凤眼倪了林侍郎一眼,林侍郎立刻领着林志约上前,严声到:“跪下!”
林志约“扑通”一声跪在色彩鲜艳的地毯上,激起了一层尘埃。
林志约恳切解释道:“祖母,孙儿无能,本来带了些您爱吃的荔枝和糕点,但回京的路上..层层查下来..耽搁了不少时间,孙儿用了不少冰块保存的荔枝都..都臭了,是孙儿无能,请您责罚!”
凉州城到京都满打满算也就五日的路程,若是新鲜采摘的荔枝,初春时节,冰镇保存五日怎么会臭。
“层层检查?你一个凉州长史回京都述职而已,查什么?”林太后问道。
林志约动了动粗壮的腿,让自己跪的舒服些,回答道:“孙儿每经过一个县城,都被拦下来看官碟,看述职文书,这也就罢了,还说要走官员述职流程,他们层层上报,要明确了今年回京述职人员名单里确实有孙儿才肯放行,如此查下来,足足行了八日,这才进了京都。”
林太后凤眸微眯,眼神锋利,从凉州回来的路上经过的城镇能够如此有底气的,也就只有岑州了,岑州长史..是顾渊一手提拔的幕僚。
林太后想到此处气笑了,恨恨道:“顾渊他真是好样的,如此小事,也至于如此。”
林侍郎垂手在林志约身侧,听到顾渊的名字皱了皱眉,那顾时..怕是个弃子。
林太后冷笑一声道:“他也就只能在这些小事上做做手脚,起来吧。”
林志约双手撑地,腰间的束带绷紧,真怕锦带承受不住重负撕裂开来。
林志约起身后看了林侍郎一眼,林侍郎垂头沉思,并未注意到儿子眼中的愤懑之情。
林太后理了理新换的金丝绣边红裙,淡声道:“那个顾时,既然没什么用,就还给顾渊吧。”
“祖母,祖母有所不知,顾时他对孙儿还算忠心,况且在凉州有孙儿镇着,他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林志约急忙道,没了顾时,谁给自己擦屁股,咳咳,看在他还算好用的份儿上,留他一留。
林太后挑眉,“哦?看来顾时做事甚是合你心意,林侍郎觉得呢?”
林侍郎这才回神看了林志约一眼回道:“禀太后娘娘,既然志约觉得无碍,再观察观察也无碍,若是顾时有异动,臣,已做了安排。”
林太后看着林侍郎道:“既然林侍郎这么说了,那就罢了吧,天色也不早了,哀家最近有些头疼,想早点歇息。”
“臣已经吩咐下人送点安神的良药,坊间都说甚是有效,太后娘娘定要小心玉体,臣今日就先告退了。”林志约只得随着林侍郎一道退出了长福宫。
踏出长福宫的地界,林侍郎挺直腰背道:“在太后那既然已经记了顾渊一笔,日后少不了敲打,那个顾时,恐怕只是个弃子,不过既然你用着顺手,就先留着。”
视线一转,发现林志约的脸颊红色未消,隐隐泛起了青色,林侍郎心疼,叹气道:“志约,不是为父不心疼你,这一巴掌若是为父不打,进了长福宫,就不是一巴掌这么简单了。如今林启那小儿得势,太后娘娘近来本就心气不顺,为父是怕你受更重的皮肉之苦啊!”
林侍郎目露难色的看着林志约,林志约脑中不断回想方才太后与林侍郎的对话,分明是不信他。
是了,他林志约无甚大用,这个凉州长史也是不怎么重要的职位,要是父亲真为他好,为何不在京都为他谋个职位!
但林志约心知如今还需父亲为他打点,小眼眯成一道缝,看不到里面的晦暗,“儿子自是知道父亲的良苦用心,父亲放心,儿子省得。”
父子二人各有所思,出宫的路上,二人之间的距离随着步伐的差距越来越大,皇宫转角阴暗面假山后,宫齐安静的看着林侍郎父子,片刻后活动了下微僵的腿脚,消失在暗处。
御书房,绛紫色锦袍的俊美男子靠坐在椅子上,狭长的眸子微垂,心不在焉的听着宫齐将方才父子二人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复述,心下有些无趣,左右都是那些把戏,着实让人不用费心神思量。
林启看着神色不耐的年丰尧,平静道:“顾渊这些年一直隐在暗处,此时惹了林侍郎,怕是近期会有所动作。”
师徒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林侍郎是明面儿上的螳螂,并不可怕,但顾渊,这些年隐忍不发,蛰伏在礼部。
礼部在六部中虽不起眼,却是与官员、江湖势力接触最多的地方,作为礼部官员之首的顾渊,可谓勤勤恳恳,亲力亲为,在礼部的人缘也甚好。
饶是挑剔的年丰尧,也未曾挑出过礼部的大错,但这,也恰恰说明了问题。
谁都知道摄政王雷厉风行,做事要求格外严格,林启与年丰尧相处多年都未适应年丰尧的挑剔,那顾渊,却处处处置妥当,让人挑不出什么错处。如此心思缜密之人,除了顾渊,倒真找不出第二个人。
年丰尧笑了,满目风华,凤眸含着一丝薄凉道:“既来之,则安之,这些年教你的也够多了,陛下,是时候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了。”
“最迟明年,我会辞官,携妻子游山玩水,看遍云越的云卷云舒。”年丰尧凤眸淡淡看着林启,故意给林启压力,毕竟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
年丰尧本就不想被朝堂束缚,走上如今的地位并非他所愿,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立马卸任走人。这费心费力还不讨好的活儿,谁爱干谁干吧。
林启拧眉,年轻的面容沉着,已有年少老成之向,他捏了捏眉心,气若道:“我知师父早已不耐,但顾渊一事,怕是与圣山旧事有关,徒儿无能,尚且..不能独立解决。”
年丰尧顿了顿,笃定道:“其实也不难解决,此事,定国将军府,定会参与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