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大人来说,孩子的话更加可信,但孩子可能说不清楚,商队头头想了下,决定再去问问大人。
他走到这边,对着林大海拱拱手,也没废话,直接问大兄弟知不知道那产香菇的地方。
林大海怔了一下,小丫头说的是真的?
他连忙起身,走到商队头头面前,朝人家回个礼,把有香菇作坊的事说了下,但是没说作坊是他们的,只说他们见过那里出货,都是几辆十几辆车拉走的。
出门在外,不能把家底交代干净,这点他还是明白的。
求证过后,商队头头心里有了底,谢过之后就回去了。
一行人在这里停了两天休整后继续出发了,没人注意他们商队少了两个人。
接下来的日子,可能是因为相处久了,钱家几人和商队的关系融洽起来,休息的时候在一起聊天,两边还会互换食物。
出门前,钱老大带了一大包自己家里的调味粉,在这一路上可帮了大忙。
林大海和钱老大都有狩猎的经验,在山野露宿时,两人跟着商队的人进林子抓野物,总是能捉到不少猎物,让商队的人眼馋。
不过他们知道跟着人家走,借了势总得还点什么,会大方地分些猎物给他们,这一动作更为他们赢得些好感。
烤肉的时候,钱老大撒上自制的调料粉,香味立马好上几个台阶,勾的商队的人来打听,钱老大还热情地把调料分给他们。
如此又过了五日,商队要换乘水路。
商队头头过来问林大海他们,是不是要跟着一起走水路。
接下来的一段路比较坎坷,商队拉着的货重不好走,但是林大海他们东西轻,影响不大,而且看他们没出过远门,不知道有没有坐过船,晕船的滋味可不好受。
林大海他们商量了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今刚跟这个商队磨合好,还是不要为了那点方便分开,往后要是他们找不到合适的商队之类的,岂不是更麻烦?
结果就是几人跟着一起走水路。
商队头头还是希望他们跟着一起走的,出门在外都是朋友,能帮一把就帮一把,跟着他们也能少很多事,不过这话不能说,会被人恶意揣测。
上船之前,钱老大进城去药铺买了药,防止有人晕船,还买了些其他用的,准备充足。
钱多多两辈子第一次坐船,好奇地趴在船舷上,有船工提醒大人护好孩子,别一个浪打过来把孩子摔着。
船开出去没一个时辰,钱多多就觉得耳鸣目眩,胃里上下翻涌,果不其然,她晕船了。
钱永平看着自家妹妹这个虚弱难受的样子没好气,点点她的小鼻子:“让你闹,现在好了吧,我抱着你回去躺会,给你熬碗药看看顶不顶用。”
钱多多没法反驳自己哥哥的话,刚上船兴奋过头闹腾了点,如今她可算知道晕船是什么滋味了,难受啊。
胃里吐了个干净,晚上什么也没吃,小脸蜡白。
“不行,孩子还小这样可扛不住,”钱老大看着小女娃的样子着急,可是他们没什么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办。
晕船药喝了,姜试过了,都不行。
钱多多想起前世晕车的经历,不知道跟晕船一样不一样,挣扎着让他们把她放回到甲板上,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有个说法是晕车晕船的听力好,能听到低频噪音,在密闭空间里,比如小汽车,公交车,船舱里,这些地方更容易晕,而敞篷的三轮车,快艇则不会晕。
最开始她在外边晕船可能是第一次坐船,受不了那个晃荡,进了船舱则进了密闭空间,现在自己再去甲板上去试试。
老大听闺女的话,把人抱到甲板上,钱多多努力找一个点冲着那边看,虽然空气潮湿冷了些,但是晕船的感觉确实在减轻。
有用。
钱老大看闺女脸色变好了些,让儿子去再多拿个毯子出来,今天晚上估计得在外边过了。
熬过了那个劲,钱多多慢慢适应了坐船的感觉。
在船上什么最多?鱼虾呀!这么几年从来没吃过这么多的水产。
大宁县地处内陆,周围没什么河流,水产不丰,鱼虾这些少之又少,即便有,那也是贵的出奇,所以长这么大,她还真没吃过几回。
现在到了水上,不晕船后可以敞开肚皮吃鱼虾了,不过她不认识那些鱼的品种,船工说可以吃才吃。
正在等今天的渔网收网,那边传来嘈杂的人声,接着又有不少人凑过去查看,那边反而安静了,太不正常。
钱多多要凑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钱永平拉住她不让她过去,“大哥,我就过去看看。”
“什么热闹都有你,哪儿都少不了你,那边太乱,你在这等着不要乱跑,我去看看,”钱永平认为大哥要有大哥的样子,有什么都应该挡在妹妹面前,尤其是未知的事。
没一会,钱永平脸色煞白地回来了,钱多多问她,他说没什么,捞上来些不干净的东西,今晚没鱼吃了,吃干粮吧。
钱多多瘪瘪小嘴,她都想好今晚上吃鱼片火锅了,结果告诉她没鱼吃。
她瞪大眼睛朝着那边看,好像看见了什么,却没看清楚,钱永平把她往腋下一夹,提起人就走。
“哥,哥,我不过去,你放开我,这样难受,你卡着我胃了,哥,我要吐了,”钱多多踢踏着腿挣扎,“哥你这样抱女孩子会没媳妇的。”
钱永平停住脚看着自己妹妹,他不明白这么抱跟媳妇有啥关系。
“哥,你先放我下来,我保证不过去,”钱多多跟她哥商量,实在是这个姿势太难受了。
“为什么会没媳妇?”钱永平问她。
落到实地的钱多多理理自己的衣服,一脸严肃:“哥,我是女孩子,女孩子是用心来疼的,你不能这么粗鲁。”
粗鲁吗?钱永平一脸问号。
看着自己哥哥迷茫的眼神,她就明白了,得,又是一个没开窍的。
钱多多给她哥讲课:“对待女孩子要温柔,要小心,你不能像夹个物件一样夹着走,也不能扛着走,你得抱,抱懂吧?”
钱永平点头,抱,他知道,她小时候还抱过她呢,于是竖着把人抱起来。
“哎呀,不是这么抱,你抱孩子呢?”
“那怎么抱?”他把妹妹放回地上。
“这样,一个胳膊放这,一个放在腿着这,起,”钱多多教她哥公主抱。
两只手环在哥哥脖子上,“这叫公主抱记住了吗?以后抱女孩子要这么抱。”
接受自家妹妹调教的钱永平把人抱到船舱后放下,让她不要再出来,自己则去找钱老大了。
刚才他看见了,渔网捞上来一个泡涨了的男尸,不想妹妹见到这么恐怖的东西才强硬地要把人带回船舱。
他哪知道自己妹妹能看见魂魄呢,这会钱多多已经在脑子里想了八百种落水死亡的情节了。
这一网鱼船工全部扔了下去,只留下那具尸体放在角落,想把船就近靠岸后报官。
如果船上没载客,外出的小船遇见这种事一般都会直接扔回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当从来没见过,可是这是客船,船上装着许多来往的人,保不住哪个上岸后说出去,给东家招来麻烦,所以还是老实报官的好。
第二天,船就近找了个码头靠岸,船长派人上岸去报案,船上的人一个也不许下船等待盘查。
这种嫌疑也好洗脱,让仵作查一下尸体的死亡时间,一船人基本就没有嫌疑了。
他们只是运输经过,没有动机拖着一个泡水多少天的尸体上路。
钱多多终于见到了那尸体的魂魄,看来是一直跟着自己肉身的。
挑了个不显眼的角落,钱多多小声唤他:“喂,喂,落水的那个,你过来呀。”
那魂魄正静静守在自己身体旁边,眼神哀戚,眸中的悲伤藏都藏不住,他对‘落水’二字非常敏感,听见这俩字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见到一个几岁的女娃正朝着他说话。
“没错,就是你,你过来啊,”女娃朝着他勾勾手指。
他不敢相信这女娃能看见他,但还是轻飘飘走了过去,“你能看见我?”
“嗯嗯,”女娃点点头,“你有什么冤屈吗?告诉我,我看看能不能帮你。”
男子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暗了下去,这么一个孩子能做什么呢?
他学着女孩的样子坐在角落,蜷缩着腿。
“不要小看人嘛,我都能看见你了,肯定不只这点本事,你说说,万一我能帮得上忙呢,”钱多多蛊惑他,“你说出来,就算我不能解决,你也不吃亏呀。”
那男子觉得她说的有理,反正自己已经死了,如果她能解决算是幸事,如果她不能解决自己也没有可损失的了,便打开了话头。
原来他是上次他们落脚的那个县里的一名商人,名郑有,跟朋友一起乘着大船出来游玩的,当时在船上起了争执,自己被人绑了石块推进水中。
本来他们当时就救人的话还是可以救起来的,可是那群人围观他在水中扑腾,以此为乐,直到他体力不支也没有救他。
全因那领头的周公子说‘敢跟我抢女人,我看谁敢去救你’。
周公子看上了当地有名的晚娘,晚娘一手琵琶弹得无人能及,可是她只卖艺不卖身,更加勾的当地的浪荡公子们为她豪掷千两,希望能得到美人的心。
可晚娘偏偏看上了郑有那一身愁苦忧郁气质,想把自己存的赎身银子给了郑有,让他替自己赎身。
周公子正是知道这个消息后恨由心生,借着游玩的名头把他推下水,想来一个死不见尸。
可巧尸身顺着水流,被这艘客船打捞了起来。
如此明目张胆的犯罪,钱多多还是第一次听说,想杀人不都是悄咪咪找一个月黑风高夜,无人知晓时吗?
“这位周公子是什么家世?”
那男子叹了一口气,“是郡王家的小世子。”
东盛皇族姓周,但是没有让百姓避讳改姓,这一举动为皇族赢取不少好感,还有人特地改姓周。
听到郡王和世子,钱多多倒吸一口凉气,自己一个小老百姓可能真的没办法帮这个忙了。
“那那些一同游玩的人你可还记得都有谁?”
“这个自然。”
钱多多带着一丝歉疚说:“这个我暂时真的没办法帮你,你也看到了,我就是一个普通百姓,要不你先跟着我,没准再过几年十几年后能帮你报仇。”
郑有并没抱着太大希望,所以这时也没有多失望,他安慰这个小丫头:“我知道那人势力庞大,所以就没想着报仇,只是我家中还有父母,还请姑娘帮我带个消息回去。”
“这个简单,不如我帮你给你爹托个梦,好让她不要再记挂你。”
“真的可以?如此郑有在这里谢过姑娘了。”
“相逢即是有缘,我能做到的也就这点,不必客气。”
钱多多把郑有的魂魄收到空间,和王老头在一起,王老头看着这个新来的,又盘问他一遍,连连叹道“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郑有初见王老头还觉得诧异,反应过来之后便习惯了,这姑娘既然能看见自己,一定也能看见别的魂魄,身上带着一个老先生魂魄也不足为奇。
从这件事对那小丫头生出几分好感,知道自己实力不敌,不会拿鸡蛋强碰石头,是个识时务的姑娘。
县令派衙役在等待,一番搜查盘问之后放了人,毕竟这群人没有作案时间,只是路过。
当晚,郑有入了他爹的梦,郑有的爹因为儿子几日未归四处奔走,可他一介商人派人出去寻找无果,花了银子也是求助无门。
最终郑有还是狠心告诉他爹自己已溺水而亡,请他爹带着银子去官衙报失踪,过几天会有人让他去认领尸体的。
他没有说自己的死亡是小世子导致的,他家没有力量跟郡王家对抗,这件事也绝对不能让他爹娘知道,他们不知道才能继续好好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