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太子之后，青妩回到了披香殿，这才松懈下来。
之前怕被看出来，强自忍着痛意才装出端庄仪态，此刻真是一点都站不住了，每挪动一下都步履维艰。
吹灭了烛火，在月光的照射下，褪去了衣裙和亵裤，原本白皙的两条腿上有触目惊心的血迹。
她淌着泪把帕子用凉水浸透，一点点把血迹擦干净。
此刻无法叫婢女去烧热水，只得这样。
彻骨的凉意和痛让她边嘶着气边擦。
沈之珣说的那些话也太伤人了，她是莫名其妙丢了清白，可并不是任人糟践的。
念及至此，青妩不禁疑惑，为何上次没有这么痛，也没有流这么多血。
或许是人和人是不同的吧，跟他一起就是会痛一些。
不过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青妩觉得羞愧难当，恨自己为何就让他得了手。
不过得了手，应该就没什么念想了。
教坊司的娘子教过她，一般世间男子就是图这个，得到后就不会似先前那样宝贝了。
这样的乱世，她一介孤女，若不是有这天命在身，早就被挫骨扬灰了。面对权势滔天的沈之珣，她又能如何呢，何况那是她爱的人。
青妩心中仍替沈之珣说话，他是不知道自己与林少虞那档子事，也不知道其实她是被迷晕了才犯下过错。
这样想，她心中便对他的粗鲁释然一些了。
收拾停当，青妩将脸埋在被褥里，拥着锦被蜷缩起来，似乎还能闻到他留在她身上清苦的檀香。
恍惚间，听见檐下有人说话。
“青妩。”
是望舒的声音！
青妩悚然清醒，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怎会来帝都？怎会还进得了东宫的院墙？若是让太子发现了可怎么得了！
她连忙爬起，随便披了件袍子，轻手轻脚地将门打开。
望舒一袭白衣在月华下有淡淡的流光，他神情淡漠，眉宇间似有几分疲惫。
他望见她惊慌失措地出现在他面前，眼尾绯红，脸上还有残留的泪痕。
青妩来不及说话，望舒便大步流星到她身边，手指微微发力扣住她纤细的腰肢，托着她起身的同时足尖一点向屋檐上飞去。
就这么飞身几下，便悄无声息地掠出了东宫的高墙。
片刻后，青妩只觉得腰间的力道猛然一松，他们已到了青衣湖边。望舒的轻功果然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她连忙后退半步，警惕地看着他。
望舒看着她退半步的动作，低垂的眼帘浮上痛楚之色，然而语气却是平静的：“别怕。”
“不是我。”他又补充道，“那日不是我差人约你出去。”
“公子，您来帝都就为了说这个么？不管是与不是，此刻您也不该将我掳来此处。”
“太子已歇下了。况且，没有人会发现我将你带出来。”望舒看着她，目光渐渐柔和，“这些日子，还好么？”
“我好与不好，公子应该事无巨细都知道罢。水镜山庄的情报一直是无处不在的不是么？”青妩盯着他。
她其实也不确定是不是望舒差人来的，如若不是，怎会有他亲笔书写的纸笺与香塔？怎会知道水镜山庄的通信标志？什么人敢假传水镜山庄庄主的旨意？
如若是他，那他此刻亲自来帝都解释一番又是何必？
“你……咳咳，别与我赌气。”望舒咳嗽道。
然而他也知道，即使是抓住了那个送信的女使交给她，她也不一定会信。
她一定会觉得是他教唆那女使认下过错的。
念及至此，望舒只觉得心都灰了一半，咳嗽的更是停不下来了，急忙从怀中取出方巾，顷刻间雪白的方巾就被染红。
青妩面色一变，也顾不得其他，快步走了过去掏出自己的锦帕为他擦拭，一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口中急切道：“你这是怎么了？怎的严重至此？”
望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兴许是多日来太过劳累，疲于奔波于玉璋大地，西境玉门那边又太过干燥。
良久，他才平息下来，废力地喘了几口气，苦笑道：“有的时候真是恨不得死了干脆。”
“公子这是在说胡话，您死了，水镜山庄怎么办？好不容易统一的江湖又该怎么办？多少人指着公子您过活呢。”青妩边说，边熟练地从他腰封中掏出一颗药丸，“况且公子曾跟我说过，您若是哪天埋于黄土之下了，那些仇家便会蜂拥而至让您连个全尸都留不下。所以，您可得好好活着。”
曾经念及青妩说的这些，他的确是难以放下，如今却觉得没什么牵挂，江湖熙来常往，总会有新的主人。
青妩乌发随意披散，不施任何粉黛，穿着白色的里衣，仅披一件天青色长袍。
望舒的目光落在她清丽的面颊上，心中感慨不已，这样的时光许久都没有了，此刻他极为珍惜，不敢说话打破这一刻的安宁和温柔，便任她所为。
服下药丸后，青妩扶着他在一旁的石墩上坐下。
“公子来帝都，是有何事？”
“跟你解释。”
“解释不解释又如何？都已经发生了，没什么意义了。”
“有意义。”望舒垂眸执拗地看着她，“不是我。”
他这样倨傲的人，从不屑于与人解释什么，然而在得知这件事的那一刻，却只想立刻到她面前解释清楚。
他不想让她误会他。这些年来，他身上牵扯的太多，想要得到的也太多，不能说行事都光明磊落，但暗中污一女子清白之事，他从未做过，也很不齿。
青妩眼中一片茫然，低下头叹息道：“我知道了。但已经晚了。”
望舒目光变了变，低声喃喃道：“我听说了，太子与你已……”
“公子，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青妩突然抬头看向他，然而她话音一顿，又不再说下去。
“你问吧，话不要说一半。况且你无需担忧什么，你的问题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望舒温声道，“我定老实回答。”
“若是……若是你喜爱的女子已非完璧，你在意么？”青妩神色有些恍惚，触动了她仍然疼痛的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