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树流光,碎堕琼芳。
她还从未见过能有人能将这么淡的颜色穿出这么冷艳惊人的效果。
“好看,很衬你。”
可再好看她如今也没时间欣赏了,躲债要紧啊!
少年得到这一句夸奖,心跳都漏了一拍。
“师父,弟子为您……”
温执玉打断他。
“不说了,为师有事。”
下一秒,她的衣袖就像云一样从他手背滑过。
竹节般的手指蓦地抓紧了食盒的提手,故意将盖子碰开了一条缝隙。
正要跑路的温执玉鼻尖嗅到一丝鸡汤的香气,倒回来一瞧,谢灼手中正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
温执玉立刻眼神询问:
“给为师的?”
谢灼点头。
“带酒了吗?”
谢灼再次点头。
小子不错,很上道。
温执玉一把攥住他的手:“一起跑!”
两人十指相握,衣袂相交,在游廊中快速奔跑起来。
晴空沐雪,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在这冰雪琉璃的世界中纠缠起舞。
她的手柔软又温暖,像极了梦中的那个神女。
温执玉不时回头看宋寻清有没有追上,还不忘交代他,“你可拿稳了啊,不要弄洒了,为师的肚子正饿着呢!”
她拉着谢灼气喘吁吁地跑到游廊尽头,正要歇一歇,谁知宋寻清正站在那里欲言又止:
“师妹。”
温执玉转头跃下台阶:“且慢不听告辞!”
并随手甩出一道隐匿身形的结界,带着谢灼往后山跑去。
宋寻清站在结界外,看着温执玉慌不择路狂奔的身影,气得腮帮子疼。
他怎么也想不通,他的出现怎么能把这个自己亲手带大的师妹吓成这个样子。
是他不够惯着她吗?
是他不够宠着她吗?
他不就是把账算得清楚了些吗!
如今有了小的就把老的忘了,果然女大不中留!
温执玉带谢灼进入了一个山谷。
这里灵气较外面更为充裕,巨大的冰瀑从山崖上倾泻而下,云雾缭绕间,有白鹤盘旋于天际,偶有清风拂过,衔来悠长的鹤鸣。
山谷中央是一方镜湖,云雾笼着湖水,而湖的中央则是一处高耸的楼阁,这里设有层层叠叠的古老禁制,便是谢灼,也看不出破解之法。
他们走到湖边停了下来。
这里有天然风化而成的石桌石椅,温执玉坐下来休息,不住地锤着自己的小腿,谢灼也跟着走过来,把手中的食盒放在了桌子上。
诱人的香味再次飘了过来,引得温执玉忍不住食指大动。
她好奇地看着这个精致的食盒,问他:“这里面是什么啊?这么香?”
谢灼转头,淡淡地垂眸与她对视,白玉清寒的一张脸上,那双轮廓漂亮又深邃的凤眼在阳光下像是缀满了错落的烟火。
“师父肚子饿了吗?”
温执玉疯狂点头。
谢灼没有说话,他动作熟练地将食盒里的食物和酒拿了出来。
小菜是些常见的山珍菌菇,小飘渺峰上就有,还有一瓶酒,温执玉认得,是民间的凤陵春。
她很喜欢这酒清冽回甘的滋味,在凤陵的时候每天都要小酌两杯,最重要的是,这酒能帮她缓解灵府受损的疼痛。
没想到,他竟带了这个回来。
到底,是无心,还是有意?
将目光从那些饭菜上收回来,温执玉盯着他的手有些出神。
书中的谢灼,每日都被温执玉要求为她做够一日三餐,是以,他平日里除了修炼外,还需外出购买食材为师父准备饭菜。
但温执玉不一定会吃,还可能会把他精心准备的饭菜打赏给其他弟子或倒掉。
温执玉同样也喜欢凤陵春,但她更喜欢喝得酩酊大醉。
“你惯常做这些事吗?看起来很熟练的样子。”
温执玉盯着他的眼睛,试图找出什么不同来。
谢灼倒酒的动作一顿。
“不瞒师父,弟子在外谋生时,什么都做过。”
什么都做过。
温执玉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轻声问:
“你不是谢家郡的子弟?”
少年垂下眼睛:“我是个孤儿。”
不等温执玉说话,他便将一副碗筷推至她面前,恭敬道:“师父请用。”
心里埋下了疑惑,温执玉以为自己吃不下什么东西了,没想到,这些看似普普通通的山珍,竟被他处理的鲜嫩爽口,红烧鸡块不老不柴,肥而不腻,温执玉爱吃,忍不住多夹了两筷子。
她由衷地夸赞他的手艺,“你在哪找到这么多好东西?我怎么不知道小飘渺峰上还有地皇鸡?”
谢灼随手给她盛了一碗金黄色的鸡汤:“小飘渺峰上没有,可灵隐峰上有。”
“哦——”
温执玉咬着鸡腿的动作一顿,目光咻地一下看向他:
“你偷的?”
“不是我。”
谢灼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指了指鬼鬼祟祟藏在灌木丛中的闻柳和殷海:“是他们。”
闻柳和殷海连忙点头,面上不住谄笑,强行解释是为了孝敬主人,心里却叫苦连天。
那又能怎么办呢?
招惹上了这尊瘟神,怪也只能怪他们命不好。
温执玉大抵是因为开心,喝光了一整瓶凤陵春。
此刻阳光微醺,她趴在石桌上,微阖着眼睛晒太阳。
少年在轻手轻脚地收拾桌面上的碗筷,又将它们分门别类装进了食盒。
他低垂的睫羽像墨莲,乌黑柔亮的发没有系绑带,散落在肩膀上,直垂落到腰间,在阳光下,像缎子一样泛着异样的虹光。
温执玉看着他,不得不承认,他的确生得很美。
是那种足以惑乱人心、令倾心他的人都甘心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美。
也不知那书中提到过的,他从九幽冥海复活、涅槃重生化作凤凰时,又是怎样的绝世风采。
如今,他只是一只尚未成年的小凤凰呢……
温执玉心里这样想着,手指就鬼使神差地伸了出去,轻轻触碰他的额头。
她记得这里,将来会生出金红色的凤翎印记。
微凉的指尖柔软,少女身上馨香的气息随之而来。
谢灼拉住她胡乱摸的手,随意问道:
“师父,你是喝醉了吗?”
他的声音很好听,少年感十足,而此刻,他压低了声音在她耳畔低语,尾音微微上扬,很是勾人。
温执玉停下手,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回答:“没有。”
谢灼见她反应有些迟钝,便伸出手指比划了个二,问她:“这是几?”
温执玉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的手指,努力辨认。
许久,才语带嘲讽地开口:
“想考我?你当我傻吗?”
谢灼轻笑,收回了手指。
谁知,她又用一种极其肯定的语气告诉他:“三。”
谢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