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是突然断掉的信号。大家只当是通讯塔出了故障,没有在意。
在之后,人们发现通往外界的道路消失了。妻子等待着丈夫,孩子等待着父母,但是去城里工作的人们再也没能回到家。
“啊啊——广播测试——广播测试——能听到吗,各位居民?”空中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我是如月正彦,这么多年来承蒙各位的关照。”
头顶的广播响了起来,街道上的行人抬起头。如月正彦这个名字最近很是火热,基本没有人不知道他是谁。
“好的,那么现在在此宣告:我和我的人偶将会发起复仇。对象是当年的施暴者,在他们全部死光之前谁都没法出去。请尽情期待吧。”
他的声音轻松而愉快,仿佛是在说着稀松平常的事。但是他话语里的内容却如此残酷,特别是当这些字句被一一印证之后。
焦虑与恐慌在这片区域蔓延。
伊丽莎白和夏油杰自然也听到了这一则播报。虽然搞清楚了领域运作的原理,但是还是被对方抢占了先机。
伊丽莎白暗道不妙,立刻站起身来:“广播室是唯一能够大范围传播消息的地方,绝对不能被对方占据了,必须立刻前去。”
“夫人,广播室在哪里?”夏油杰询问道。
夫人看起来很困惑的样子:“虽然你们这么说,但是我们这里没有广播室啊。那些喇叭连接着无线接收器,偶尔会播一些音乐,不过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了。”
“那他是从哪里说话的——难道又是因为这个领域的缘故?”
难怪一开始的声音有些模糊,之后才清晰起来。之前那一段广播测试,应该就是在给出暗示。人们以为这是从广播里传来的声音,所以被弃用了多年的喇叭就发出了声音。
夏油杰皱起眉头:“我们完全不知道对方的下一步会怎么行动,也根本不可能控制人的认识,现在的形势对他太有利了。”
首先还是要先分析一下,刚才的话透露出的信息。他强调了自己的身份,还说要和人偶发起复仇,应该是想要加强这方面的认知。
“不过为什么复仇的对象仅限于施暴者?勉强称得上这个词的,不是只有那个女孩的父母吗?”
而他们两个早就已经搬到了城里。如果真的是想要复仇的话,如月正彦没必要在这里花这么大功夫。
“他说的不是【事件相关人】,而是【施暴者】。”夏油杰指出关键:“这个定义相当模糊,完全取决于他自己的解读。那两个人肯定首当其冲,但是客人减少导致他闭店的直接原因,如果他将此也视为【施暴者】,那么复仇的对象就是这里的所有人。”
不是直接说“要将所有人赶尽杀绝”,而是冠以复仇的名义,巧妙地玩了个文字游戏。实际上差不多,但是听起来可信度就更高。
“这也太狡猾了。”伊丽莎白叹了口气。
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处理好如月人偶。虽然他们现在也没有应对的方法,但是放在咒术师手上,肯定比放在一般人家里要安全很多。
快要到女儿节了,家家户户应该都会将人偶摆出来。迟早大家会发现人偶的异样,进而加剧恐慌情绪,所以越早行动越好。
“夫人,你们先吃饭吧,我们有点事情要忙。”伊丽莎白匆匆说了一句,就和夏油杰一起出了门。
她决定先去警局看看。相比他们两个外乡人,刑警先生要有说服力地多,如果能取得他们的帮助接下来会容易很多。
来到警局,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小林刑警一个人在整理文件。
“其他人都出警了,前辈也说要去人偶店看看。刚才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意外,要不是警局必须留人,我也得出外勤。”
看来已经开始了,只不过现在还没有把意外和人偶的诅咒联系在一起。
“小林警官,你知道这村里有什么可以传播消息的地方吗?类似电台,宣传网点之类的。”
闻言,他只是举起了手上的扩音器:“现在电话也打不通,网也上不去,说话全靠喊。”
这还真是一下倒退几十年,但是有比没有好。伊丽莎白一把将小林仁拉出门:“我们得去人员最密集的地方喊话。”
伊丽莎白力气惊人,小林被拽着往前走,毫无反抗能力。他开始怀疑人生,但还是拼命挣扎道:“警局要留人,我会被骂死的!”
“——杰会帮你看着的,没事没事。”
他们路过一家杂货店,里面售卖一些木质的日常用品。伊丽莎白停下脚步,在小林仁惊讶的目光中挑了一根晾衣杆握在手里。
那晾衣杆倒也有一些设计,把手处刻了花纹做防滑处理,通体漆成漂亮的棕褐色。将晾衣杆最前端的u型部分折断,这下就成了一根木棍。
伊丽莎白询问道:“我如果说这是一把神器,你有多大的可能会相信?”
“完全不会相信,这杆子我家就有同款!”小林仁一脸鄙夷地看着这根寒酸的木棍。
那怎么办,到哪找威风凛凛的武器,来让群众赋予认识呢?
“你就没斩魄刀吗?那种超级拉风的,挥一刀就能砍倒一片人的?”
伊丽莎白摇了摇头:“没有,我们都是用拳头打架的,咒具一般都是给咒力低微的人使用的。”
她也很好奇为什么大家都是肉搏。明明高专有专门的武器库,但是没几个人会去申请试用。
“什么嘛,一点都不优雅。”小林见状开始吹嘘起来:“像蓝染大人那样,又强大又有智慧,还有一把超帅的斩魄刀,我办公室里刚到的同款——”
于是他们又折返回去取了刀。
“你到底要这个干嘛?事先声明,弄坏了你可是要赔的。”小林仁扁了扁嘴。这可是新刀,他还没玩几次就要借出去。
伊丽莎白笑得一脸和善:“没事没事,只是待会做展示要用。”
借由小林刑警,将附近的居民召集起来,伊丽莎白站在人群中央开始了她的表演。
“如月正彦策划了这一切,他将我们关在结界里,自己在幕后观察着事情的发展。而我是受邀前来处理此事的特派人员。”
她的表情庄严而肃穆,配上手中的那柄长刀,颇有种世外高人的感觉。再加上有警察站在旁边,她的话多了几分可信度。
“我手上这把是浇注过鲜血的妖刀村正,可以破除一切邪祟。只要将他遗留下来的如月人偶除尽,我们就能恢复与外界的联系。”
说着,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如月人偶,高举在空中向众人展示。人偶依然在猛烈地挣扎,这让围观群众发出惊呼声。
“不用担心,立刻就能结束。”
伊丽莎白耍了一个漂亮的刀花,将人偶高高抛起,一把将其钉在地上。人偶中流出诡异的黑色液体,仿佛是真的被杀死一般,还传来了刺耳的尖叫声。
在众目睽睽之下,人偶成了一堆破碎的木块,再也不动了。
人们发出惊叹声,随后是欢呼雀跃的话语:“是真的,我们有救了!”
“我立刻把人偶送过来,您在这里等我一下——”
小林仁一脸震惊地看着那把刀,然后又在伊丽莎白和地上的那摊液体之间来回扫视,怎么也想不通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
他悄悄蹭到旁边,低声询问:“魔术道具?”
“那不是你给我的证物吗,这你都没认出来?”伊丽莎白回答道,“表情收敛一点,别那么明显。”
当着众人的面什么都没法做。小林仁一脸配合地站到一边,摆出一副公事公办地严肃态度:“希望大家尽量配合我们的工作,这也是为了大家的安慰考虑。”
伊丽莎白偷偷比了个大拇指。
她又强调道:“如果之后有找到,还可以送去警察局,我的同伴一直守在那里。要相信我们,相信政府,不信谣不传谣,全力配合罪犯的抓捕工作。”
小林仁:“我们拍的法制宣传片都没有你这么正式。”
伊丽莎白:“彼此彼此。”
远处的警局——
面对乱哄哄的警视厅,夏油杰只能靠着那副佛祖一般的脸勉强营业。他笑着送走一个又一个老妇人,嘴上连连说道:“非常感谢您的配合,神明会保佑您的。”
感觉自己像是什么邪教头子。所以伊丽莎白到底想了什么法子,怎么进行地那么顺利?
又一个人走了上来,夏油杰收起思绪,又挂上那副营业微笑:“欢迎欢迎。”
“我才不信你们的鬼话,肯定是为了骗钱编出来的!”
这咄咄逼人的语气,让夏油杰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他睁大眼睛,对面站着的是个熟悉的老妇人。
——就是那个以一己之力将他们三个说的哑口无言的人。
这下糟了,他都没跟伊丽莎白串过台词,这怎么讲得过?
正当夏油杰惊慌失措的时候,老妇人身后走出一个中年男子。那似乎是她的儿子,他一边好声好气地安抚着自家母亲,一边给夏油杰道歉:“我母亲她说话有些直白,请不要放在心上。”
这个人莫名其妙有些眼熟,夏油杰不禁疑惑地询问:“你是?”
“我是之前旅店那次事件的幸存者。”男人挠了挠头,颇为不好意地说道:“我一直都很想亲自道谢,但是不知道您住在哪里。刚才在前面的广场上看到了您的同伴,我立刻就拿着家里的人偶过来了。”
原来是那个被伊丽莎白踹了一脚的家伙。本来还以为是个没良心的家伙,现在看起来人倒是挺不错。
“我那天熬到了凌晨,所以起床气比较大。实在是万分抱歉。”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旁边的老妇人撇了撇嘴,将塑料袋里面的人偶往他面前一扔:“我可是花了十几万买了一整套,算你占大便宜了。”
就这样陆陆续续地,他们将大部分的人偶收集了起来。再由伊丽莎白出场,用那把神奇的刀将其一一毁坏,这下终于处理地差不多了。
“所以这刀真的是传说中的妖刀村正?”小林仁小心翼翼地捧着它,生怕磕了碰了,“我是不是应该交给博物馆?”
伊丽莎白一脸无语:“这不是你自己买的模型刀吗?”
而且还是斩魄刀的周边。幸好这里就小林一个狂热动漫迷,否则早就露馅了。
夏油杰也好奇地打量着这把刀:“这也是因为人的认识导致的?”
原本由塑料制成的刀身现在锋利无比,刀掂在手中也颇有分量。任谁来看,都会赞叹这是一把好刀。刀刃闪着蓝光,凹槽槽里残留着红褐色的印记,仿佛真的是饱饮鲜血。
“那可是妖刀村正——由名匠千子村正锻造的刀,令德川家的三位主君成为刀下亡魂。这可是从江户时期就有的传说,论威力,只存在了十年的如月人偶完全比不过。”
村正并非指的是哪一把刀,而是千子村正一生锻造出的千把刀的统称。伊丽莎白手里这把是流落在外的稀世珍品,这很合理。
夏油杰注意到伊丽莎白袖口。那里被染成了深黑色,还透出一股血腥味来:“你的手臂受伤了?”
那里仍在微微地渗着血,只是草草用手帕包扎了一下。看着一脸不赞同的夏油杰,伊丽莎白自认理亏地缩了缩脖子。
“我想着,就算不成功,弄出点血出来装一下也好——”
毕竟是第一次利用认知来创造事物,她也没有万全的把握。幸好一切都跟她预料的一样,行动相当成功。
其中,小林刑警赞助的模型刀起了大作用。要是用原方案那个晾衣杆,恐怕就很艰难了。
正好小林仁对那把刀爱不释手,这次改造就当做是送给他的礼物好了。虽然他作为警察,公然携带管制刀具肯定会被批——
“小林!我们就出去了一阵子,你到底搞出来什么大动静!”
啊。这么快其他人就回来了。看来小林警官今天有很多报告要完成,他们就不打扰了......
趁乱溜出警局,伊丽莎白心情舒畅地伸了个懒腰:“没有了讨人厌的人偶,现在就剩下如月正彦和他的领域了。”
但是在此之前,可不能让夫人继续等下去了。
“回去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