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星留下的尾迹久久不去。

那大概是真正的裂痕。

虚假的苍天被虚假的陨星撕裂了。

陨星落在了无咎城外的远郊，但已经没有地君会出手拯救他们。

王辟邪目不转瞬地看着天上的裂痕，一手紧握剑柄，一言不发。

这一刻的到来，比他预想的要早的多，但他似乎准备好了。

王辟邪深深吸了一口气，将那柄藏了十二年的剑横在身前。

他感觉到有熟悉的气息出现在身后。

但无论出现什么，这件事都只能由他独自来完成。

剑的力量过于强大，那是她所剩下的全部力量。

王辟邪终于拔出了一截剑刃。

神剑的光芒比星辰还要耀眼。

迫近的力量让他全身气血翻滚，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他只能拔出来这一截，但这已经足够了。

不论是修补天之痕、满足那些人类对地君的期望，抑或是困住再度出现的迷惘野兽。

在神剑的光芒中，天际如丝网一般的裂痕渐渐消失，直到完全被阴沉天幕吞没。片刻后，所有的阴云消散，太阳又突破了云层。

就像无事发生。

无咎城中的人们将新燃的灯火吹熄，遥望着消失的陨星，有不少人以为刚才看到的是错觉，只是阳光刺破云层的绚烂光晕，让他们以为是陨落的星辰。

其中更不乏有跃跃欲试的修士，在修行界的传说中，向来不缺少使用陨星锻造的神兵利器，甚至是天降异宝，他们或许会把这当作是一个机缘。

但只有看过真火的眼睛才能看透那些陨星。

王辟邪的脸色阵红阵白，他闭目调息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他沉默无言。

身后那带着熟悉气息的人走上前来。

“我们那个时候，把这叫作客星。”一个苍老的声音说，“每次它们出现，就会伴随着天下的异变。直到上一次，快一千年了。”

王辟邪转头看着身侧的那个白须白发的老人，他的面容平和，远比应有的样貌年轻。

他业已记不得上次见到老人是什么时候了，他甚至以为老人早已在漫漫岁月之中陨落。

“截云真人。”王辟邪开口，“上次出现是在十二年前。”这个称呼也变得陌生晦涩。

“十二年前那次……并没有改变什么。你做的很好，我以为你还做不到这些。”老人淡淡笑道。

“我必须做到，”王辟邪语气冷漠，“连你也只是一个幻影了，我必须为她守住水月州。”

截云真人笑了笑，他看着无咎城中的光景，良久后才道：“我存在的意义，可能只是让所有人的记得，除了十二仙君外，也曾有过一位神明的存在。”

“我感受不到瑶光了。”王辟邪目光痛苦道，“她还在水月州吗？”

截云沉默了半晌，终于郑重道：“我就是为了瑶光而来，你会见到她的。”

王辟邪的神情顿时变得欣幸，他环顾四周，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看向截云时只见他神色庄严。

陡然间，王辟邪转而有些畏葸了。

————

林如登惊异于突然变化的天象。

那些陨星不知落在了何处，但天上的裂痕极为古怪，并没有随着陨星消失，却又在顷刻间完全不见，就像是有人用手将它们抚平了一样。

但他还是庆幸于天光重新大亮。

在无咎城的山墙上，他第一次注意到背面刻印的天下地图。

若天色还是那么阴暗，这次恐怕他也不会发现。

地图的刻划的线条苍凉刚劲，将六州的山川地形尽数刻在山墙。

水月州位于极西之处，由水月州向东，分别是：桃源州、剑陵州、海楼州、洞天州、书陵州。

在书陵州的后面似乎被人划去了什么，这面山墙不知道存在了多久，那些字迹都被风化得有些模糊不清。

原本在六州之上还标记了各州所有的大城，现在已无从辨认了 。

林如登用手指一一指点着各州，心中却想到，六州之外还有什么，师父曾说是十万大山，也说过是无尽沧海，最近一次却说需要他自己以后再去探索。

天地广阔，等他走遍了六州不知道要多久之后。

城中的修士明显多了起来，显然都是被刚才的天象吸引。

不同于上次的太白经天，陨星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更为简单直接。

就算是完全不懂天象也足以被吸引住。

在天剑门的时候，夜晚满天星斗，有众星捧月，他却还没见过异常天象。

那星罗棋布，就像是一盘激战错峙的棋局。

刚进城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竟然看到了两次异常天象。

“水月州可能真是要变天了。”林如登呢喃道。

从天光又亮起来的时候，雪魄就没再叫过一声了，但它的样子却满是戒备，林如登还从未见过雪魄这个样子。

无咎城的核心处有一面小湖，湖水清澈，里面的荷花凋残，但还有一些水禽游弋。

林如登在湖边找到了风履霜，她正出神地看着湖水。

等他走近时，风履霜已看到了他。

“姚师兄这次惨了……”风履霜苦笑道。

林如登点了点头，问道，“他已经回去了吧？”

“一溜烟地就跑了。”风履霜道，“姚师伯家教很严的，这次非得狠狠地责罚他不可。”

林如登也开始同情姚祝山，不过转念一想，比起任由他玩世不恭，多多责罚说不定还是件好事。

风履霜轻轻伸手碰了碰雪魄，雪魄一动不动，只是咕哝了一声。

“我还听师兄说，李乾乾派人去看你就是因为这只小鸟总是去扰他。”她见雪魄不动，大起胆来轻轻抚摸着它光洁的毛羽。

“他是这么跟我说的，等见到少城主了我再跟他道歉。”林如登笑道。

“要是我能有一只这样的小鸟就好了，又听话，又威风。”风履霜若有所思道，“要是我起名的话，我就叫它阿宝。”

“我不建议叫阿宝。”一个声音忽然从他们背后响起。

两人都吃惊回头，只见来人是一个温润如玉的年轻男子。

男子浅浅一笑，模样好看至极，风履霜几乎呆住了，连林如登都不自觉地红了脸。

“因为我爹的小名就叫阿宝。”李乾乾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