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彪敏锐地察觉到温宦颜的脸色变了，他匆匆将衣服整好，若无其事道：“去找他们吧。”
温宦颜轻点了下头，视线不由偏落在俩人手中的榴弹上。
张德彪怅然若失地盯望了会儿温宦颜，喉中被股涩意填充，他哽吞来下喉，向温宦颜承诺道：“再忍一会儿，到空旷地我会尽快处理掉它。”
黎尚明推开旧屋的大门，伪人假扮的镇民们正突兀地站在各家房屋的大门前，无声地注视着温宦颜他们几人，像是等待许久。
在黑漆漆的暮夜下这种死寂般的静立注视显得格外阴森渗人。
假介斯卫走在最前面引路，为了区分他和真介斯卫，黎尚明在他的手腕上用军方才会使用的绳结手法系了根鞋带。
温宦颜的视线从它们的身上扫过，尽管这些伪人有着与人类相同的皮囊，但看的久了，明显能感觉出它们和人类是两种不同的生物，像是隔了层无形的壁。
黎尚明警惕地盯看着这些令人有强烈不安的伪人们，手中的枪一直处于上膛状态，以方便他随时阻击袭击来的污染物，“它们会攻击我们吗？”
从刚才所经历的事情来看，这些伪人之所以假扮成他们的同伴，完全是想将他们引诱进来吃掉。
但如果这几十只伪人全都扑上来，凭他们手中的这些枪不一定应付得来。
张德彪的眸光从一言不发的温宦颜身上移开，沉下脸淡淡道：“现在不会。”
黎尚明刚松放些，余光里却看到身后那些经过的伪人镇民诡异地正围跟着他们，伪人贴伪人地拥挤游荡着。
“它们这种东西是怎么出现的呢？没有器官……代表它们间也不具备繁殖的条件……总不能是天上掉下来的吧？”
黎尚明越想越觉得奇怪，他拍拍前面的假介斯卫，“你们是不是外星生物？”
其他星球的生物入侵是联邦有关于污染物频生的其中一种推测。
假介斯卫怯懦地眨眨眼，眼前这个二十八九，脾气暴躁的黑壮男人让它感到害怕，生命随时会受到威胁，“不知道……”
黎尚明换了个说法，不依不饶地继续问道：“那你们为什么会在鸦镇？”
“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黎尚明烦躁地挠了挠头，跨生物间的对话真麻烦。
听到黎尚明语调变凶，假介斯卫出于自保地尽力提供出自己所知，“我们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在这里。”
温宦颜问询道：“睁开眼睛，是多久之前的事？”
“很久之前。”假介斯卫努力回想着可知的时间，“它们早一点的大概是几百年前，我是六七十年前醒的。”
“几百年前？不会还没发生污染前你们就在了吧？”然后无法察觉地隐藏在人群中……
黎尚明忽然觉得后脊隐隐发凉，他看向身后，那些伪人还在跟着他们。
“不知……”
黎尚明没好气地警告道：“闭嘴，别再说不知道。”
“那你从哪里醒来的，是像某种舱室之类的东西吗……？”温宦颜的话里带着些含糊的针对性。
“不是。”假介斯卫摇摇头，“就是某处地上。”
黎尚明再次好奇地发问道：“你一开始是长什么样的？”
假介斯卫静了会儿，像是在思考，片刻后他有些失落道：“不记得了，好像一直在用别人的模样，直到那个人死后，我才换了下一个人的样子。”
黎尚明惊声道：“所以你们能复制成任何人的样子？”那他这一身结实的肌肉块和健康的黝黑皮肤也是能被伪人伪装的？
“不……”假介斯卫的目光怯怯地从黎尚明身上移看向冷脸的张德彪，“应该是的……”
关于伪人的话题就此结束，几人安静无话地继续往前走。
走了不到十分钟，他们走出伪人小镇，那些伪人没有再跟过来。
假介斯卫带着三人转进条长满芦苇丛的小路，指着身前有几处压踩痕迹的芦苇荡，“我知道这里有条近路通往那个镇子。”
张德彪并没有想走的意思，他出声道：“不走这条路。”
温宦颜不由轻蹙起眉，脱口而出，“为什么？”他的话里并没有阐述关于这条路危险不能走的理由，倒像是有几分在遮掩什么。
“你在想什么？”张德彪扭转过头，苦涩地微笑着反问道，对上温宦颜的眸子，过分强烈的视线恨不得将他整个看透。
温宦颜不语，避开张德彪的目光，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张德彪吐出的呼吸渐沉，他不太愉快地向另一边偏转过头。
黎尚明眼中茫然地瞥向张德彪和温宦颜，虽然俩人仍像之前那样手牵着手握榴弹，但两人间的氛围貌似不太对劲。
很像是……吵架冷战的小情侣，或者离婚后的夫妻。
假介斯卫识趣地绕到了另一条较远的路，“这条路可能会碰到那个镇子里的人，所以要小心些。”
“这么晚也会碰到吗？”黎尚明有些质疑假介斯卫的话，这个时间一般镇民农户们肯定都休息了。
假介斯卫点头解释道：“嗯，会，其他伪人说基本都是在晚上碰到的。”
温宦颜疑惑地盯着地面，踩起来的感觉就像是摊软肉般，甚至能看到皮肤的肌理，上面那细长稀疏的黑草状物，也不像是植物，倒更像是人类的汗毛。
他正看得出神，脚下突然猝不及防地失陷。
一直留意温宦颜的张德彪下意识将他一把揽护住，双双跌坠入坑洞内，肉皮般的地面悄无声息地将两人吞入后，又无事发生般地重新掩合起来。
温宦颜沉闷地发出低痛声，身下的骨类硬物硌得他后背生疼，软烂的皮肉组织就此黏附在他的衣上。
“温宦颜。”
没等温宦颜缓过来，一旁的张德彪忽地压凑过来，深邃眸中的不明情愫暗流涌动，像是压抑了很久。
温宦颜明显感受到脖颈处有一股压迫，张德彪的手掌控在他的后颈，面颊停侧在他的颈前哼声笑问，“你怕我？这一路上你都没松开那把匕首。”
换句话说，他忍了一路了。
牙尖没入肤肉，温宦颜吃痛地颤了下，握在匕首的手指被紧攥出骨白，呼吸一时凝滞，失氧的大脑缓和着皮肤被刺破的疼痛。
“怎么不动手？”张德彪完全扣合住温宦颜肩膀，语调恶劣地温笑着，“温宦颜，你快要被我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