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一出,江闻璟伸出去的手愣住了。
“你说什么?”他几乎是咬着牙齿在问,谁跟她说的,他要拔掉那人的舌头。
宁轻霜随即捂住鼻子,冷嗤一声。
“那么浓的酒气都没能掩住她的味,可想而知你们贴的多近。”
“江闻璟,你是当我死了吗?”
江闻璟臭着张脸,嗅了嗅袖子,除了酒气那里什么也没有啊。
可这几日他确实是和李婉婉走的近了些,宁轻霜鼻子又那样好,所以顾不得脸上的疼,哄了会儿人,这事便过去了。
那晚上宁轻霜做了一夜噩梦,梦里又哭又喊,茶花吓的不行,去叫了大夫,惊扰了江闻璟。
大夫走后,江闻璟守了她一夜。
宁轻霜出了汗,换过衣裳后见江闻璟没走,她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迷茫,问他怎么在这里。
江闻璟打发走茶花,扶着她睡下,坐在她床边,将露在外面的那只手抓起来放在手心里。
“你睡吧,我守着你。”他眼下是两团青黑,眼球上布着红血丝,显然这几日都没休息好。
宁轻霜看着他,回过神来,突然想起,再过两日他就要成亲了。
她张了张嘴,想说让他回去睡吧,但最后只是转过脑袋去,低低应了一声:“嗯。”
她闭上眼睛,那个叫她惊醒的噩梦又清晰的浮现在眼前。
她梦中惊悸,看见宁今宵死在北荒了。
三年前宁今宵一开始并未想过活下来,他那样心高气傲,决定要打开城门时存的就是死志。
是宁轻霜哭着问他想不想活,他才选择做个废人也要活下来的。
只有他活着,他的妹妹才会好好活着。
宁轻霜见宁今宵的最后一面还是那年城门的相送。
她并未见到被刑罚之后的宁今宵,只是从旁人口中得知,已经叫她痛不欲生了。
她动了动身子,一只手被江闻璟握着,另一只攥在胸口,那处疼的要命。
她的哥哥生来便是天之骄子,三岁可背百诗,五岁骑马射鹰,七岁已经随父亲督军,他这样的人,是挂在天上的明月,现在却跌落尘埃里。
宁轻霜不知道,没有双眼双耳和一条舌头的宁今宵,在吃人的北荒是否还会活着。
如果他死了,她该怎么办?。
如果宁今宵死了,她做的一切,还有意义吗?
“快些睡吧,我守着你呢,莫怕。”
她久久未睡,江闻璟察觉到,便开口提醒,而后把她那只泛着寒意的手放进被子下面牵着。
他以为这样会让她安心。
但是宁轻霜忘不了,下令杀她全家的人是江闻璟的父皇,攻城时城墙之下的是他的亲哥哥江闻钰。
……
第二日宁轻霜晨起时江闻璟已经不见了。
茶花看见她起了,于是给她烧水洗漱。
水端上来后便站在一边伺候着,苟十八这会儿正蹲在屋顶上,眼光灼灼的盯着她们主仆二人。
不过这个距离就算说些什么他也听不见。
“怎么样了?”
她知道茶花今个儿一大早就出去了,衣服上还沾着寒气,还有苏衣巷的咸涩味。
茶花飞快看了一眼苟十八,看他被一只飞鸟吸引走目光,没在看她们才着急忙慌的开口。
“见到了,不过隔着纱帘,掌柜的说让您不要轻举妄动,现在还不是时机。”
宁轻霜拧着眉:“他没再说旁的?北荒的消息呢?”
苏衣巷咸菜铺的胡老板是个神秘人,擅口技,有时用男声示人,有时用女声示人,不过他只负责腌制咸菜,售卖则是由店里小二来做,谁都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男是女。
宁轻霜之所以认识这个人,还是他自己找上来的。
那时距离北凉覆灭已经是一年之后。
宁轻霜身子不好,又大病一场后差点没了命,醒来后吃不下东西,素月听别人说生病的人吃点重口的下饭,于是便到苏衣巷去买。
可苏老板的咸菜做的好吃,老早就叫人抢光了,她去的晚,自然是没买到。
素月心焦自家姑娘吃不下去东西,就赖着不肯走,求老板额外给她腌一些,小二二话不说就要赶她走。
这时屋子里突然有人说话,说是还有一些自己留着的,可以送给她,素月便将那点咸菜带了回去。
彼时宁轻霜名义是被划在江闻礼手下,但是性子还没磨成现如今的样子,烈的很,所以其实还是管在梁帝眼皮子底下,看守的人很多,平日连只苍蝇都难飞进去。
宁轻霜是在咸菜里吃出了一张字条,才和苏老板有了往来。
苏老板说杨秋秋是他的救命恩人,要帮宁轻霜一起报仇。
宁轻霜不知道他的来历,本不应该轻易相信他,可是没办法,她那时一无所有,每日都困在宁今宵惨死的梦魇中,除了相信苏老板,她也没有别的选择。
这些年虽然没有办成大事,但是他们也一直在暗中筹谋。
而且每三月,苏老板便会给她送来宁今宵在北荒的消息。
他也出银子打点过那边,叫宁今宵少吃些苦头。
这回因她到了江闻璟这,已经好久没有宁今宵的消息,所以她才会叫茶花去看看。
做了那样的梦,她难免担心。
可是没想到,这回苏老板却没有宁今宵的消息要带给她。
“他真的没说别的?”
宁轻霜又问了一遍,语气焦灼起来,屋顶上的苟十八瞟过来,察觉到两人不对劲。
茶花看见苟十八过来了,只能小声回:“没有,他只说让您不要轻举妄动。”
“你们在做什么?”苟十八已经过来了,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子把半个门堵住,屋子里骤然暗下去。
茶花转身洗帕子,嗤了一声:“主子洗脸你也要盯着?”
“主子的闺房是你随便进的吗?”
“当心我向殿下告状!”
宁轻霜已经坐下,神色晦暗,一言不发。
苟十八对于茶花的威胁是半点不怕:“那你就去告好了,顺便让他快把我调去别处,这地方我半刻不想待着。”
他向来嘴毒,压根不懂怜香惜玉,茶花一开始还因为他长的好看春心萌动过,现在是半点儿动不了了。
不被气死就好,她坚信,苟十八找不到媳妇。
“让开!”她端着水出去倒,撞了一下苟十八,半盆水泼在他身上。
“喂!”苟十八无能狂怒。
宁轻霜起身将他推出去,“啪”一声关上了门,不管屋外吵嚷的两人了。
她心焦的厉害。
苏老板没给她宁今宵的消息,是不是宁今宵真的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