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八公主虽然早熟，也并没有追逐男子的经验。
殷瑛嘟着腮帮子，苦恼地问：“母妃，你说若是一个男子喜欢上一个女子，该如何向她表明心意呢？”
宁嫔眯着眼睛，追忆起往日里，那些虽然为数不多，但令她对皇上心动不已的瞬间：“晋封为嫔位那日，皇上差人往我的寝殿里送了不少颜色鲜艳又挺拔的菊花。”
“那些花儿很漂亮，我盯着看了很久，很久…直到现在，我眼前仍然能浮现出它们每一朵花的形状…”
可是后来，殷瑛在皇后宫里看到过更为名贵珍稀的菊花品种。
父皇也再没往昭阳殿里送过花。
殷瑛看着母妃陶醉的样子，不忍戳破。
您将一颗真心交予父皇，那父皇呢？三宫六院的娘娘们，有位高权重的，有娇艳如花的，也有陪父皇从潜邸一步步走上来的旧人旧情。
众花之中，您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朵。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沈乔贞便被丫鬟的惊呼声吵醒。
柳叶啐了一声：“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她自己也刚梳洗完毕出来，瞌睡虫还没下去，却在看到眼前一幕的时候猝然清醒。
“怎么了？”
沈乔贞醒了，翻身下床，只披了件罩衫打开门。
房门两边赫然整整齐齐地列了两排…
白菊花！
清晨的雾气还未完全散去，惨白的菊花在一片朦胧中肃然伫立。
沈乔贞披头散发地身穿白衣，惊慌又茫然地立在当中，像极了…
呸呸呸！
真不吉利！
柳叶叉着腰，怒气冲冲地把清蘅院里的丫鬟婆子全喊了出来：“谁干的！站出来！”
下人们全都垂手而立，慌张摇头。
“即便不是你们干的，昨夜清蘅院里当值的人都死光了吗？东西都摆到小姐房门口了，竟无一人发现！”
“奴婢们都守在耳房里呢，昨夜并无声响。”
“是呀，大门关着呢，按理说有什么风吹草动奴婢都能听见的，来人难道来无影去无踪，走路都没有声音的？”
“那不就是...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了？”
“都给我闭嘴！”
沈乔贞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眼尖地发现自己脚下的那盆菊花里插着一张字条。
她拿了纸条站起身。
上头只有一个字：
【北】
沈乔贞眼前一黑。
殷亥北。
她就知道！
端王这人腹黑得很，她还活着必然不是因为那人心慈手软放过了自己，而是因为——
端王想对她偷偷下手。
一定是这样。
别看昌明侯府围墙高筑，守门守夜的下人们不知几何，但对于身经百战的端王来说，他能只身潜入敌营砍将领首级，进入侯府更是犹如探囊取物。
事到如今，只有快跑！
她得出去避几天风头。
端王现正在气头上，但贵人事忙，说不定等过几天他气消了，自然而然便能忘了自己大不敬的罪过。
忽然间，沈乔贞灵光一现，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人能救她的话，定然只有她神通广大的师父了！
武力值对抗玄学值。
有得一拼。
打定主意后，沈乔贞命令她院里的下人们把菊花偷偷埋了，别传出风声去，然后匆忙回房叫人伺候她洗漱。
接着又命柳叶收拾些随身衣物放到马车上，自己则提着裙摆跑去见沈夫人。
沈夫人正在看账本，闻言奇道：“怎么这么仓促？还没到初一日就要去寒山寺？”
沈乔贞不敢说自己对端王做的混账事，只含糊道：
“我想多跟着师父学本领，虽不知像上回说的那种神通棋谱还有没有，但师父聪颖绝伦，寒山寺的藏书阁里又有许多外边看不到的绝版真迹，多学一日便是一日。”
沈夫人想了想，答应下来：“去吧，自己个儿当心些。”
她正担心侯爷意欲管教女儿未成，指不定还会寻别的机会发作。
出去躲两天清净也好。
于是这日早晨，从昌明侯府内驶出了一辆不甚起眼的马车。
马车晃晃悠悠，载着侯府大小姐和贴身丫鬟柳叶，以及婆子小厮若干人往寒水寺方向疾驰而去。
不同于上次，没有被清场的寒水寺人头攒动，香火鼎盛。
寺内的和尚都知道红莲佛子收了个俗家弟子，若认真论起来，沈乔贞的辈分可做他们的祖师奶奶。
守在山脚的小沙弥听说祖师奶奶来了，领着侯府一行人走了条平日里僧人上下山的路，这条路离大殿远些，但直通后山。
除了寺里的众僧，香客们不走这条路，可见小沙弥打心底里把沈乔贞看作了自己人。
“沈姑娘，你怎么走得这么慢呀，我要是再等你，今日的功课该完不成了。”
六七岁的小沙弥蹬蹬蹬地一口气跑上十级台阶，再张开双臂“呼”一下地跳下来，一回头，祖师奶奶还在原地打转。
沈乔贞羡慕地望着他生龙活虎的样子，有气无力道：“你先上去吧，我没你跑得这么快呢。”
“好吧。”他摇了摇滚圆的脑袋，“我去知会曾祖师。”
沈乔贞刚想问他曾祖师是谁，小沙弥一溜烟地就跑远了。
当她呼哧带喘地爬阶梯行到半路的时候，远远瞧见萧行远步履轻盈地下山来接她。
他的步子很轻，也很快。
“师父！”沈乔贞朝他用力挥手。
“你来了。”
“师父，我回来啦！”热忱又诚挚的声音。
再平常不过的打招呼却让萧行远瞬间感到暖流涌动。
像是离家许久的游子再见同乡故人。
萧行远走到她身旁，转身，然后随着她的节奏体贴地放慢了步伐，悠然向上，师徒俩边走边随意地聊着。
“今日并不是初一，怎么突然来了？”
沈乔贞闷闷地回：“师父，我好像惹上麻烦了，来您这里避难的。”
“麻烦？”萧行远清透的淡褐色眼眸瞬时浮上层警戒之色，“发生了什么？”
沈乔贞觉得没什么好瞒着师父的，毕竟得求他收留几日，于是开口道：“我对端王说了些不敬的言语，说他…”
说到一半，她顿觉此时身处佛家清净之地，师父在她心里更是最清雅脱俗之人，于是改口道：
“算了，您还是别知道了，没得污染了您。”
“总之，我怕他生气起来报复，所以想找个地儿躲躲。”
说到这儿，沈乔贞又突然有些担心，蹙眉问：“我在这儿会不会成为您的累赘？”
“不会。”
萧行远笑意浅浅：“你不会是我的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