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浩星平日里举止温文尔雅,游走在世家文人之间,与许多公子交好。
但他的背后是大皇子殷亥齐,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
沈浩星的野心不止于成为一个平平无奇的侯府庶子,或是将来分家时多得多少财产。大皇子是长子,除却端王,则是大皇子最有希望继承大统。
将沈乔薇嫁过去,自己便多了一层保障。
他出身不好所以没什么筹码,不过没关系,通往人上人的道路艰难,台阶都是自己一步步造出来的。
在加入大皇子麾下之前,沈浩星也曾对端王毛遂自荐过,其实他最看好端王。
但彼时端王被堵在围场,自带气场地轻轻瞥了他一眼就下了定论:“目光短浅,手段末流,我不收这样的幕僚。”便抛开他走了。
哼,他目光短浅?
他手段末流?
沈浩星轻笑,他倒要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三日后,镇国公府媒人登柯府大门,求娶翰林学士嫡孙女柯玉为方乐元之妻。
沈乔薇闭门不出,在床上躺了整整七天,谁都不见。
十日后,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季怀登昌明侯府正门。
沈和苍带着夫人匆忙赶到门口接见,满脑袋疑问:“不知季公公为何突然前来啊?”
季怀弓腰,笑得嘴角都咧到了后脑勺,连声恭贺:
“恭喜侯爷,贺喜侯爷!不知沈小姐在何处?咱家是来赐圣旨给她的!”
沈和苍见季怀公公满脸笑意,不像是要有坏事发生的样子,才转头放心地吩咐小厮:“快去把小姐喊来!”
还是沈夫人心细,拦下传信的小厮,多问了季怀一句:
“府里有两个姑娘,不知公公说的是哪位?”
沈和苍不解地看了眼夫人,乔贞好歹曾作为佛子徒弟进宫受过赏,乔薇那样养在深闺里的庶女,怎么可能会让圣上下旨给她?
季怀道:“怪咱家没说清楚,圣旨是给府上沈二小姐的。”
沈乔薇前来接旨的时候,沈和苍才发现她的身子好似瘦弱了许多,面色苍白如纸,整个人看起来病态十足。
当听见圣上下旨赐沈乔薇为大皇子侧妃的时候,沈和苍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皇上为何从未对他提起过此事?
谕旨真的没下错?
还是季公公老眼昏花,读错了?
饶是各人心中都有万马奔腾,昌明侯府众人仍齐齐跪拜接旨,高呼皇上圣明,千恩万谢地送走了季怀。
沈乔薇知道父亲一直不想让府里的女儿做妾室,也想过他会生气发怒。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关起门来,父亲没有高声指责,只是用陌生的目光看着她问:“你早就知道了?”
这比发火还让人害怕。
沈乔薇从未见过这样的父亲。
她畏怯地摇头:“我不知道…父亲,我什么都不知道…”
“又撒谎!”
沈和苍奋力一拍桌子,震得他四肢百骸的血液全数往头顶奔涌:“你真当我是瞎的不成!接旨的时候你面无惧色,甚至连惊讶之色都没有!沉静得好像什么都提前知晓,都算到了!”
“先前你嫡母同我说你在镇国公府宴席上做的丑事,我还不相信,所以没有罚你。”
“姻缘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还未请示父母就与男子私定终身,你还有什么脸面做我沈和苍的女儿!”
说到最后,他气得剧烈咳嗽起来。
“父亲!”沈乔薇哭得泪水涟涟,“遇事时不慌不忙,视长辈的意愿行事,这不都是您教我的吗。圣旨下来,我就该慌乱地不知如何是好吗?”
“我是您的亲生女儿,在您心中我就这样不堪?”
沈乔薇嘴上质问着,其实心虚得很。
她知道自己该演,面对圣旨时要演出不知所措,或惊喜或慌张。
但她实在太累了。
虽早有准备,方乐元定亲的消息还是像条毒蛇一般,吸光了她所有的精气神,她连嘴角都提不起来。
听见女儿的问话,沈和苍愣了一愣,沈乔薇向来是最乖巧温顺的一个,不会大声说话,更不会刁蛮偏激。
突然如此振振有词地反驳自己,反而让沈和苍怀疑,自己难道真的错怪她了?
这时书房的门被打开,阮姨娘挣脱阻拦冲了进来。
小厮在外惊慌道:“侯爷,奴才实在拦不住姨娘。”
“退下!”
沈和苍怒呵,房门又被紧紧关上。
阮姨娘一把护住女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侯爷你要打就打我,别对女儿下手!别人家得了谕旨赐婚是天大的喜事,偏就我们家,把女儿关起门来教育!”
这些日子阮姨娘跟春光回照了一样,快要四十岁的女人比二十岁的时候还要更加皮肤光滑,更加手段百出,更加引人入胜,缠得侯爷夜夜扶着腰走。
他虽不是个贪图美色的,但半老徐娘确实别有一番韵味。
现下看到她这般梨花带雨的样子,沈和苍气瞬间消了大半,哭笑不得道:“我什么时候说要打她了?再说了,她现在已是皇上钦定的皇子侧妃,我怎么还能打她?”
“这么说,侯爷不生气了?”阮姨娘高兴地问。
她什么脑回路?
沈和苍板起脸:“这事不说清楚,就给我跪在这里。之前没有听到过任何风声,怎么皇上就突然下旨了?”
“那谁知道?您得问皇上去啊。”阮姨娘不甘地嘀咕。
“你说什么!”沈和苍的面孔开始扭曲。
眼见着姨娘的到来非但没有灭火,还隐隐有为这把火添油加柴的趋势,沈乔薇心中着急。
她想了想,举起三根手指向上,郑重开口道:
“乔薇对天发誓,如果我真的认识大皇子,曾经见过他,和他说过话,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阮姨娘一把抓住女儿的手,激动道:“呸呸呸,你说什么胡话呢!好端端的发这样重的毒誓!”
沈乔薇哽咽地说:“姨娘,父亲他不信我…”语气中满是委屈。
闭上眼,一行清泪落下。
事已至此,沈和苍也是百感交集。
他坐在太师椅上,目光含泪:“我信你,父亲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