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吕府吃过午膳,沈乔贞便打道回府。
来自外祖母的投喂过于丰盛,沈乔贞吃得很撑,又坐在马车中有规律地左右摇晃,喝了盏茶后,没一会儿就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柳叶替她拿了两个软垫靠在身后,轻声道:“小姐安心睡吧,回府了奴婢喊您。”
“唔…嗯。”
沈乔贞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歪过头去,靠着软垫陷入更深的睡眠。
柳叶见小姐睡了,自己也靠着车厢壁休息。
这时车夫曹严的声音从外头响起:
“柳叶,老太婆今早给我煮梨子汤的时候煮多了,带了足足两大罐出来,小姐肯定看不上我们自个儿家里煮的汤,要不你来尝尝我老太婆的手艺?生津止渴,对嗓子也好,就放在角落的那个木箱子里。你快尝尝。”
曹严是侯府里的老人了,平日里负责接送小姐少爷们,与柳叶也算熟识。
因此柳叶也没觉得奇怪,笑着道:“多谢曹叔想着我。待我拿回去后再喝吧,现下正伺候着小姐呢,不大方便。”
“小姐都睡着了,有什么不方便的。”曹严的声音突然拔高,“你不会是看不起我老太婆煮的汤吧!嫌我们的东西不如侯府里的干净?”
“不是的。”柳叶怕他再继续叫嚷下去会吵醒小姐,再说了,也是他的一番好意,只能无奈地打开木箱,“曹叔,我现在就喝。”
梨汤香气四溢,柳叶只浅尝了两口就放下了:“汤很好喝,谢谢曹叔。”
过了好半晌,外面才传来曹严不咸不淡的回复:
“呵呵,你喜欢就好。”
午后的暖意格外催眠。
柳叶靠着车厢壁,也渐渐不受控制地闭上了双眼…
沈乔贞再次睁开眼,是被柳叶的怒斥惊醒:“这里是什么地方?曹严,快停下来!私自带侯府小姐出城,你知道是什么罪吗!”
什么!她出城了?
沈乔贞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只见车帘已被撩开大半,外边是荒无人烟的山道景象。
她们好像在上山,车厢呈倾斜向上的角度,嶙峋的山峦和奇形怪状的枝桠不断在视线中后退。
柳叶发髻散乱地蹲在车门旁,手里紧紧地攥着门框,朝外边探出大半个身子试图与车夫争夺缰绳。
“我不知道是什么罪,只是我必须这样做!”
“驾!”
曹严猛地抽动鞭子,马匹受惊疯跑起来,差点儿把柳叶凌空摔下去。
“小心!”
沈乔贞大喊一声,拉着丫鬟的衣袖将她拽回来,同时身体被狠狠地甩到车厢壁上,剧痛从肩胛骨蔓延,沈乔贞觉得自己快碎了。
柳叶慌张地扶起沈乔贞:“小姐!小姐您没事吧?”
“咳,咳咳,咳咳咳。”沈乔贞狠狠地咳出几口气,才觉得胸中顺畅许多。
忙抓着柳叶问:“这是怎么回事?”
极速前进的马车中,柳叶一边尽力护着自家主子不被甩出车厢,一边惊恐地摇头喊道:
“奴婢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喝了曹严的梨汤后,奴婢昏睡过去,醒来就看到马车已经出了城。奴婢拼命地喊小姐,小姐却不醒,叫曹严停下来他也不听,只能与他去争缰绳。可惜奴婢没用,争也争不过他!”
“小姐,我们该怎么办啊?”
说到最后,小丫鬟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浓浓的哭腔。
沈乔贞伸手擦掉柳叶的泪,温声:“别慌,越在这种时刻越要镇定。”
其实此刻,她的心里也怕得不得了。
但荒郊野外的,如若她不想办法脱身,又有谁能救得了自己?
别怕,沈乔贞在心中告诉自己,总能想出办法来的。
目前的情形下,就算把她们两人加在一起都打不过车夫。更别提跳车逃跑了,恐怕落地的一瞬间就已魂归天外。
拖着受伤的身躯艰难移动到车门边,沈乔贞扬声道:
“曹叔,你绑架我是为了什么?无论是钱财还是官爵,我都能给你!”
曹严沉默不语,把车赶得飞快。
他想要的不是这些?反而难办了。
沈乔贞脸色愈来愈沉重,抓着车厢的手指用力到泛白。
只是大脑一刻都不敢停下,被迫驱使着飞快转动。
“是不是有人得罪了你,你要利用我报仇?”
“还是侯府私库里有你想要的珍宝?”
“难道有人威胁你?”
说到这的时候,她敏锐地注意到曹严手上动作有所停顿,短短一刻后,又狠命地抽动缰绳。
见状,沈乔贞提高了声音:
“曹叔,是不是有人用妻儿的性命威胁你?可是就算你听从他的吩咐做了这种危险的事,他就一定会放过你吗?
绑架侯府嫡女的后果你可有考虑过?昌明侯府和吕大将军府都不会善罢甘休的,还有国师,他可是我的师父!这些人的势力加在一起,你逃无可逃!”
“做到这一步,我知道自己也已经逃不了了!”
曹严终于开口,声音中带着亡命徒的绝望与狠戾:“我只想保住我老太婆和儿子的性命,这有什么错!他绑了我的妻儿,逼我做这种事,他才不是人啊!”
眼见着道路越来越窄,应当是快到山顶了。
他想在山上杀人灭口吗?
不知道要是今天嘎了,还有没有再次穿越的机会?但无论穿成谁,都不会再比昌明侯府大小姐的身份更能享受富贵闲人的待遇了。
她不要死啊!
沈乔贞害怕得腿肚子都在打颤,却奋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
“你放了我,我绝对不跟任何人提起今日之事。相反的,我会拼尽全力护你,还有你家人的平安。”
“你还有救的!你相信我!”
马车骤然停下。
面前是一间猎户用来歇脚的木屋。
“我没救了。”
曹严转身捏住沈乔贞的手腕,在她惊恐的目光中轻声道:“小姐,你就当是我曹严对不住你。”
沈乔贞举起三根手指严肃起誓:“曹严,你放了我,我会帮你脱罪!你…”
话还未说完,男人抬手劈在她的脖颈侧方,沈乔贞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小姐!”柳叶尖叫着扑上来,也被曹严一个手刀轻易地放倒。
木屋内走出来一男一女。
一人抱着一个晕厥的姑娘就走了进去。
“他说让你先走。”那个女人转头就从木屋里出来了,边说话边往外吐着瓜子壳,“找个地方藏起来,明天就会放你的妻儿回家。”
曹严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他保证过,你们不会伤害小姐和柳叶。”
“你管这么多干嘛?”
女人似乎觉得有些好笑:“是你把她们带到这里来的。她们回去后,第一个要报复的人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