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抬手捉住沈乔贞的指尖,声音沙哑:“别闹。”她的手指很凉,带着微不可见的颤抖。
手背上不知从哪沾了一点温热血渍。
与莹白冰冷的肌肤形成极大的反差,鲜艳得像是盛放在雪地里的朱槿花。
辛苦你了。
端王在心底轻轻叹息一声,终是控制不住地将她娇弱的身躯拢了拢,拥入怀抱的最深处。
沈乔贞揪住男人的衣襟把脸埋在他怀里,熟悉安心的气味将她牢牢包裹住。
然后瞬间泪流满面。
她真的要被吓死了!笨蛋,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才找到她,再晚一步,她说不定就要和别人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了!
“太久了…呜呜呜…我害怕。”她语无伦次地哽咽着。
端王却一下子就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我来的太迟了是不是?是我的错,你别怪我好不好。”
“嗯?”
男人正低着头耐心轻哄,何大壮却不知死活地上前。
他看不清上边的情形,穿过蜿蜒的山路便看到一个男人抱着沈乔贞不知在说些什么,姿态亲昵,气氛暧昧。
火气噌地一下蹿上心头!
随手从路边捡了一根粗壮浑圆的木棍防身,何大壮双手托举着冲上前去,边跑边大喊道:“敢动我何家的儿媳妇?我儿子连手还没摸过呢却被你先抱上了,你小子不要命了吧!放开她!”
儿、媳、妇。
这三个字刺激着端王的神经隐隐跳动,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么挑衅他了。
他轻手轻脚地放下沈乔贞。
再抬头时,眸中的温情荡然无存,只余暴戾与狠绝。
端王就站在原地。
等着何大壮冲过来时,抬起修长有力的腿,狠命踹了对方的心窝子一脚。
还没来得及挥舞木棍的何大壮迎面受了这一脚,感觉像是被铁锤砸中胸口,硬生生飞出去五丈远,整个人再从空中狠狠砸向地面,筋脉尽断。
然后一动不能动了。
端王面无表情地拔剑向下,何大壮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右手顺着山路“咕噜噜”地滚落下去。
片刻后,才捂着伤口后知后觉地嚎叫起来。
这时,沈乔贞一瘸一拐地走上来,边狠声说着:“让你绑我!不去打听打听我后台多硬就敢动本姑娘!”边又朝着心口用力补了两脚。
何大壮痛得直翻白眼。
他身上鲜血淋漓,一个养在深闺的姑娘家不仅不害怕尖叫,竟然还冲上来补了两脚!
她!她和那个男人一样的穷凶极恶!
直到现在,他那颗小小的大脑都弄不明白,情势为何突然急转直下,沈乔贞怎么就跑出来了?
更不明白眼前的男子怎么会有如此强悍的战斗力,一脚就踢得他无力回天,一剑就斩断了手掌。
“王爷!”自山脚下,一支飞虎营小队赶到。
他们定下战术后,将郊外的四座山翻了个底朝天,行动配合有章法,却难免稍显缓慢。
而端王此前像发了疯一般,不管不顾地独自打马上山,飞虎营小队终于在此处追上了自家王爷的脚步。
猎猎晚风中,端王负手而立:“把这个贼人带回王府地牢审讯。”
“是。”
士兵正要过来拖走何大壮的时候,沈乔贞阻止道:
“慢着,差点儿忘了。”
她弯下腰,从何大壮怀中把同心玉佩抠了出来,但是嫌脏,十分自然地在端王衣袖上擦了擦。
端王没有反抗,有些宠溺地任小小的人儿擦完玉佩,看着她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
士兵们无措地看向副将。
副将瞪大了眼,无措地回望。
别看他,他也没有见过这样的王爷…
端王有些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沈乔贞随意道:“今天我刚在路边摊上买的,三十文钱一个,本来打算挂在小黑的脖子上。”小黑是吕阴山养的狗。
端王的脸有些发黑:“给狗挂的玉佩你往本王身上擦?”
何大壮的脸更黑。
但凡他现在身上有一处地方能动,一定会爬起身来仰天长啸:
这丫头是个大骗子!
明明是给狗挂的玉佩,愣是骗他说是贵族用来订婚的同心玉佩!
沈乔贞委屈:“我不想再在身上沾染坏人的丝毫气息,我讨厌这种味道。”
端王听她如此说,也不忍再责备。
算了,就让她擦了又如何?
缓和了神色轻声问:“可以拖走了吗?”
“可以了。”沈乔贞点头,还不忘给他们提供信息,“这人背后定有幕后黑手,听他们叫他’公子’,应当是个男的。”
“还有,快去山顶的木屋里寻人!里边还有我的丫鬟和另一个被我用匕首戳了的女贼人。”
她...戳了人?!
端王的第一反应是惊叹,她竟是如此胆识过人!
接着又感到一阵后怕。
盯着她的手沉声问:“你拿刀伤了看守你的人才跑出来的?受伤了吗?”
“没有没有。”沈乔贞摇头,“说来还要感谢你送的匕首,十分锋利,十分好戳。”
端王一挥手,飞虎营的人兵分两路齐齐散开。
“我扶你。”
男人伸出一只坚实有力的臂膀,沈乔贞伸手扶住,面色滚烫:
“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嘛。”
刚说出口,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刚刚都在人家怀里痛哭流涕了,现在说这话是不是太晚了些?
幸好,端王不会在这种事上给女子难堪。
他没有提起两人行为的越界,好像方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只是用漫不经心的口吻道:
“事急从权。”
“还是说,你想让我背你下山?”
“嘿嘿嘿,不用了。”沈乔贞摆手,试探着问,“或许,你可以让马车上山来接我们?”
端王的手臂悬在半空中为她做了许久的倚靠,寻常人举不了片刻就会酸痛难忍,但他的手却始终稳如泰山,让沈乔贞能够心无旁骛地把重量交给他,不用担心任何。
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想他太累。
这样扶着她走实在过于辛苦了。
还是说…沈乔贞抿着唇,心头翻涌起一股甜蜜的小泡泡,他在刻意营造与自己独处的时间吗?在被青黑色即将笼罩的傍晚,两人一路走,一路谈天说地…
“出城太急,我来不及带上马车。不过马车应当在赶来的路上了。”
端王冷淡的声音瞬间戳破了沈乔贞脑海里的粉红色泡泡。
“哦。”她闷闷地应了一声。
哼,她可还忘不了这个男人让移沙带话,说最近不想见到她。
那还来救自己干什么?
心底异样的感觉愈来愈强烈,当又有泪水簌簌滑落的时候,沈乔贞抬手猛地擦了一把,这才察觉到,自己在意他说的每句话,在意到有些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