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陈大仁家大郎么,怎么犯二举个大水缸,这得有一百斤重吧?”
“笑话,哪里止一百斤,我看两百斤都有!”
“这小子好福气,入赘周家,不愁吃不愁喝,就是要天天面对河东狮,凄惨啊,悲凉啊,惨绝人寰啊!”
“咱们这种穷鬼,管他是河东狮,还是母老虎,能给口吃食就是天!每晚抱着漂亮河东狮,不爽吗?你就羡慕嫉妒恨吧!”
“昨日他的丫鬟赌赢80多两银子,泼天富贵啊!钱是不是被他扣下了?”
“他扣下?想必也是藏在陈大仁屋里,总不可能乖乖上交给河东狮吧?”
“肯定得上交啊,自古以来,哪个上门女婿有一个铜板的私房钱?啊,哈哈!”
“古有霸王项羽扛鼎,今有大郎单手举缸!”
在农村里,比的是谁的拳头大,拳头多。
陈大仁四兄弟,有三个儿子,拳头加起来几十个,在村里一般人不敢惹。
如今,陈大朗举缸穿村过巷,不禁让人心生一股凉意。
“咱们陈家村要出人物啦!”
……
陈仲达走到哪里,尽皆引起一阵阵的惊叹。
两边的人家纷纷出门观望,惊掉下巴,更多的是竖起大拇指,啧啧称赞。
后面跟着一大堆小屁孩,他们一点儿都不怕大缸砸下来把他们砸成肉扁,反而紧跟陈仲达不到两米距离。
大人们越是称赞,小屁孩们越是开心,越是有面子,仿佛举缸的是他们自己。
陈仲达经过丽春院,姑娘们早已纷纷打开窗户,握着支撑窗户的木棒,满脸笑意盯着陈仲达观看。
他虽然回到陈家,穷人,但身上的衣服依然是周家的,周大地主居然忘记扒掉他的衣裳。
“公子神力,本小姐给你打赏!”
铿、铿、铿……
大缸里面响起一阵清脆的响声。
陈仲达目光倾斜过去,发现丽春院小姐们纷纷往他大缸里抛铜钱。
“谢谢各位小姐抬爱,那我不客气收下了!”他大声笑着说道。
旁边有两个小乞丐,胸前挂着三个袋子,左手拄着竹杖,右手托着碗口大的钵,看到钵里空空如也,再看到陈仲达举着大缸接受打赏。
这……讨钱可以这样来?
他该不会是来抢饭碗的吧!
这两名三袋弟子,迅速离开丽春院门口,消失在对面巷子尽头。
“公子几时来光顾丽春院,当奴家恩客,八折优惠!”其中一名小姐在二楼丢下一张丝巾,飘入大缸。
“只要公子肯来,奴家乃二十八号,骨折价六折大酬宾!”
“奴家腰斩价,四折,倒贴一折!”
陈仲达心里一阵温暖,感到这个小姐姐真不错。
原主记忆中,虽没去过丽春院,可也清楚知晓规矩,五五分成,院方拿五成,小姐拿五成,吃穿住用打扮等费用,需要小姐自行付费给院方。
所以,四折价位,是小姐姐要贴一折给院方。
出人又出钱!
……
陈仲达快到丽春院尽头,后面传来声音,
“吾乃丽春院龟公大茶壶……”
陈仲达一听到这声音,头皮一阵发麻,几乎感到头发全都矗立起来。
怎么搞的,接连三天都可以见到这个人啊!
前天见过,昨天见过,今天又见!
陈仲达脚步加快,跑了起来,举着大缸飞奔而去。
“别跑呀,你用走的行不?”
龟公大茶壶,一向说得多,运动极少。
跑了两步,气喘吁吁,像是跑了一万米那般让人生不如死,垂死挣扎!
“你妈妈的,不等吾,头牌给你赏钱不要,累死吾也!”
……
周家大院内。
“小冬,我是不是太绝情了?”
周倩倩坐在天井边上,学着早上的夫君那个样子,出神的看天。
小冬陪着坐在旁边,脸色带着些许憔悴。
她没有回答。
这个问题无需回答,只是大小姐抒发心中郁闷罢了。
周倩倩叹了口气,又说道:“夫君很好,对我一向诚挚,不曾惹我生气。如今爹爹把他赶走,我、我内心不忍。”
“小姐,姑爷家里情况极为糟糕,全家吃的是树皮,煮的是柳叶汤,没有咱家的接济,可能支撑不了多久!本来有八十多两银子,可以过上小康生活,而今被老爷侵吞,姑爷一家真难哟!”
“小冬,你给出个主意,咋办?”
“你是小姐,你说咋办,奴婢就咋办!”
“我不知道,爹爹不让再联系姑爷,否则家法伺候。咱们周家家法,严苛得很,不死也会断骨断筋。”
周倩倩靠着旁边柱子,闭上眼睛,不去想这些,太烦心了。
小冬不管什么家法不家法,她悄悄站起身来,回到自己房间,从枕头底下抽出一个小盒子。
然后打开。
里面是一些碎银子和铜钱。
这是她十多年来,没有开销,一分一毫,攒积起来的体己钱。
留着将来要是不做大小姐通房丫头,上天垂怜找到能够真心待她的小厮,那就连夜把自己给嫁了,这些钱当做嫁妆。
家里人都不在了,没人可以给她办理,她只能自己给自己存嫁妆!
小冬一阵唏嘘。
看来,等不到那一天了。
小冬拿了个篮子,把盒子小心翼翼放入篮子,上面盖上两层布。
谎称给小姐置办衣服布料,出了周家大院,小碎步直冲陈家村。
当他到达陈大郎家里,只有唐观秀一人在家,其他三人去山上找草根去了。
“大郎阿娘,大郎几时回?”
“可能要晚上,他去宗秀才家,说是把白糖提纯技术卖出,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唐观秀叹了口气,一个泥腿子去见秀才,凭借她的生活阅历,事情不是那么容易办成滴。
“姑爷办事一向靠谱,大郎阿娘别太担心。这里是一些碎银子和铜钱,请您收下。”
“嗯?我家大郎离开周家,周大小姐还这么记挂大郎,真是有情有义,请冬小姐代我向大小姐说声感谢。”唐观秀没有客气,直接收下碎银和铜钱。
能活下去才最重要,客气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昨天认为小冬做通房丫头,日后是要跟随大郎的,可是现如今大郎出了周家,小冬自然不会是高攀不上了。
煮熟的鸭子飞了,怨不得别人。
“这……好的,我一定传达给大小姐。”
小冬内心里一阵忧伤。
离开陈家大门,她的眼眶红润了。
要是大小姐能够这样对陈大郎,那该多好!
要是换了她是大小姐,她一定跟周老爷对抗到底,死命保住自己的夫君。
即便不能生养,也不是那么重要。
可惜,她只是一名丫鬟,而且将来要做通房丫头,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她的人生就是浮萍,一切随风摆动,飘零到哪里便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