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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黑乎乎山坳一串火把晃了出来,蹄声先被山势挡住,骤然已如雷响起,可见这路那方已渐开阔好行,大队人马风云般卷来。
钟铁铎挥棍道:"散开。"
来骑也瞧见这边有人,想必也是不知底细,勒马声此起彼伏,估摸有两百来人的队伍亟停在十余丈外,大声询问道:"干什么的?"
钟铁铎一人立在道间,火把插在身前,脸上阴影奇特而又飘忽变幻,这个不怕人吓、只吓别人的铁汉,鼓气喊问道:"你们干什么的?"
那班人不管想干什么也不会就说,胡乱中有几个声音漫然道:"我是卖猪头的,赶一早市。你呢?同行这么久还没交换身份。"
"我也就一菜贩,前些年一直在家种地,没现今前途光明。出来干真好,尽管起早摸黑的。"
"老兄,给俺们让让路吧!你干你的,我干我的,井水不犯河水河水不犯井水。"
钟铁铎慢慢收起打狗棒,说道:"我们只是一帮要饭的,不阻财路,各位请便。"
见他退到路旁,隐入暗影中,卖猪头的声音道:"赶路吧!喂,……"菜贩子同时也在叫道:"喂,卖锅的,你拦着老子们的路,是何居心?"
卖锅的人道:"操你妈个烂猪头菜帮子,说话客气点。再有钱也不过是白菜猪头来的,有什么了不起?"
话音未了,只听"当"的一声金铁响,也不知是卖猪头的和卖菜的谁恼羞成怒,动了手脚,一只圆滚滚的铁锅直飞出来,落在钟铁铎方才立足的地方,晃悠悠尘埃落定,才发现是一铁锅盖更确切。
卖锅之人却不依不饶了,暴跳道:"赔我铁锅,别以为我不是会家子,我怕了你杀猪刀切菜刀才不叫人!"
这当儿,黑幢幢树梢影里坠下一人,一屁股坐住锅盖,却是张网儿,只听他帮腔道:"公孙铁锅我替你看住了,卖锅的朋友你慢慢胡弄吧!"
听得那边"哎哟"惊诧,先还不敢冲过来的人一下就过来四五个,居然是"活人"梁佳归,胡弄大厨,改卖猪头的大老王一帮同谋。
锅盖下面的公孙私生一个大翻身掀开张网儿,埋怨道:"早点儿出声嘛,打个屁比屁虫还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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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路人马汇聚到一起,互问来由。
"老家"客栈一役击退"西川八大快",公孙私生一班人连夜抽身,会合更多人手布置在"沉金桥",等人入彀。
此次行动计划周密,再不容有失,一路上布满暗探哨卡,以经过特别训练的夜枭来传递情报,所以镖一失手,消息确定无误,快骑就从小道截来,到了这里兵分两路追去,不久河南那方传书告之发现蛛丝马迹,走错道的公孙一行连忙返回,不期遇上钟长老他们。
老九、张网儿大谈己方遭遇时,两只队伍已合二为一,插入河南境内。
道路下到谷底,周围虽有丘陵起伏,但已较平坦开阔,显眼处先行者均作了指引标记,马匹虽因盟友加入多为两人合骑,与单骑距离拉下并不多,一但杀到,反而会形成前仆后继的绵绵攻势。
单骑在前的都是精锐,大家拼命地催马,老七道:"倒底镖被谁劫了你们知不知道?赶上了也好心里有数先作计较,该智取,该力斗,一点乱不得。"
大老王摇头道:"暗卡是见了这么回事,情势也不容细细打探后再报。反正据说人不多,掩杀下去就是了。易好龙他们肯定先接手,我们一到准能分辨虚实。"
胡弄道:"东方将白,这山野之地光秃秃藏不住人,只需登几方高处,财水绝不会泄出你我之手。"
张网儿极目天际,黑夜已消然隐退,黎明将至,浅灰的四野依稀可辨,他戟指右前方丘陵接天处,咦道:"那边有点儿不对!"
众人目光飘瞥,果觉有异,先继勒住坐骑,凝眸远眺。
东方云霞轻红,一队花生米儿大小的人马影儿在移动,大约也看见这方情形,影儿沉沉浮浮竟不再现出来。
"好象是一队托着货物的牛儿马儿。"老九道:"别就是劫镖者?我们得过去看看。他们漏过了,我们莫漏过。"
钟铁铎道:"左近荒凉,搞长途贩运的马帮商队是不该在这地方出现,行迹可疑,应当看看。"
胡弄道:"这样吧,我们虚张声势冲上去就动手,如不是就道个歉,虽然是我们不对,也不伤大雅。你们看怎样?"
张网儿道:"我也有此一想,碍着不道德脸皮薄及时管住了嘴。有你胡弄又是另一回事了,好,跟你杀过去!"
老九把马一拍,舞起铁拐,叫道:"跟我一起喊,先吓破敌胆!杀――呀!抢――呀!"
杀声震天,人悍马腾,张网儿身处其中,忽然觉得好笑,又管不住嘴道:"不会是因为五更天的原因吧?"
"什么?"
"声音象鸡在尖叫。"
喊杀声断气似的嘎然止住,张网儿一笑之后粗声道:"要命的留下钱,杀啊!"再度掀起气焰,杀气腾腾如猛虎出涧,呼啸而上。
明显的意图那方也查觉了,三五骑者立马山头,望着这厢不知来历的人马渐渐逼近,但见其中一个打了手势,策马而去,消失在丘陵之下。
胡弄尖叫道:"果然心虚,我要大开杀戒了!"
张网儿擎刀在手,道:"你的巨灵大铁铲好象没带?"
胡弄双手玩个花招,两把宽刃短刀首次亮相,面带凶险,胡弄道:"这犀牛望月刀才是我管饭吃的伙计,哈哈……"
张网儿皮笑肉不笑,附合道:"哈哈!"面色一肃"你真阴险,我欣赏你!"
胡弄双刀一展,两腿一挟,跃马上山。
精锐们相继冲上,眼下是斜斜一道大坡,坡下二十余骑赶着一群剽牛,匆匆远避,牛群当间十来头,背托木箱皮囊,东边曦光照映,看他们样子就是劫镖者的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