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一个时辰，卫辰珏回到东侧房，蒋云朝早已收拾完了屋子，正在画补那幅舆图，见他进来还有些惊讶。

“怎么？”看他瞪着眼睛的样子，卫辰珏顺口问。

蒋云朝摇头，“没，就是见你回来得挺早，还以为你们要多聊一会儿，尤其是…”说着，他低头笑了笑。

“笑什么。”

他不言，男女之事向来私密诲深，再者说他到底是读书人，岂能胡言他人是非，忌讳，忌讳，“看你之前和卫姑娘不是有许多能叙的。”

卫辰珏浅笑了声，“当日实在是忧虑，也怕沁姐心绪不适，只是陪得再久到底没能劝慰她…以前在家时话也不算多。”

“那和你表兄呢？貌似向姑娘还挺希望你们能多聊聊。”

说到这，卫辰珏轻蹙眉头，“向昶逸…”

蒋云朝放下手中的笔，静静等待他的思索，早先见他瞒着姑娘的事，便心想他对这门表亲是否有所疏离，只是…看向姑娘的表现，又觉得不像。

“可还记得我之前与你说过，向昶逸是个爱好江湖的人。”

“嗯。”回想起来的确如此。

“我对他的印象就是个江湖浪子，以往每年来向府都不见他出现过，一直是说他尚未归家，到了年龄也不谈亲事，母亲每每提起都会操心。”

蒋云朝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你没见过向昶逸？”

“…至少，大概我十岁左右起就没见过了。”

这般的确细思极恐，只是，“可向家人总该知道他样子的，我看向小姐的神情不像是在受人裹挟啊。”

卫辰珏叹了口气，“是啊，我也的确想过，只是向昶逸不常归家，此不常究竟是一年偶尔回几次，还是隔几年才回一次我们也不知，万一，”

“万一，向家人其实也不确定他成年后的样貌，就此被人掉包，你是担心这个？”

他点了点头。

“这样的话，向姑娘岂不是就有危险？可…他这么做所求为何？该不会和东临一样是为了…”为了冀北军的兵符而利用向家人刻意接近他们。

“现在还说不准，”卫辰珏并不确定，“其实我也不能肯定他就是假冒的，如果只是为了接近我，除非他和向府里的细作不是一伙人，否则也太多余了，直接留在向家等我过去不是更方便。”

这倒确实，蒋云朝点了点头。

他又说，“而且，也许都是我多虑，若他人在向府我真不一定会怀疑，偏偏是出现在这里…我大哥说过，除了我他没告诉过任何人这处宅院，我相信他当时没有开玩笑。”

“为什么这个向昶逸，不仅知道这处宅院，还话里话外都是和父亲、大哥关系匪浅。”

他觉得事出突然，向府里藏匿的细作，知道他大哥私宅的陌生表兄，还带来一个他完全不知晓的卫家获罪的真相，向琉苒为什么会被内卫追捕，以及…

卫辰珏感到心绪一阵沉重，“云朝，她方才…有所隐瞒。”

“嗯？”蒋云朝没能跟上他突然跳脱的思维，见他突然深沉的表情当下愣在那里。

卫辰珏说起他离开后，和悸之间的问答，“她应该确实见到了不同的东西，却撒了谎说没有。”

“你怎么确定她说了谎？”蒋云朝问道。

“她的样子，你若当时在场，一看便知是有所隐瞒。”

蒋云朝反倒觉得匪夷所思，“以我对姑娘的了解，但凡她不想说的事，向来都是闭口不提，或直接拒绝回答，以前都是这般。她做事喜欢直来直往，哪怕心知会被误会。”

在蒋云朝看来她的行事风格不难理解，她不通世俗人情，武功上难逢对手，她不在意那些对她不满的人，而那些人也耐她不可。

谎言是人们妥协于人情是非下的一面，但她不需要。

“为何这次她选择用说谎的方式去隐瞒呢？”

听他一说，卫辰珏也陷入了思考，她与平时不同的处事风格…是为何？是什么特殊的缘由让她有所改变。

特殊…

他想起那细作临死前看着她时说的话，……“原来…是你！”

如果真像向昶逸说的那样，这些人是内卫，可以推测为，内卫是知道她的？可又不像是一早便对她有所防备，难道是情报不完整？

要么，以内卫的情报网，很早便知有这么一号人物，但如同传言一般神龙见首不见尾，要么…

他们打过照面，见识过对方的本事，但得到的情报不多。

如此一来，单他知道的，只有在岳麓城时她与内卫交过手，而她方才有所隐瞒的，也是有关那一次的事。

岳麓城…

救卫澜沁的时候到底发生过什么？

“凌霁，”蒋云朝唤他，一脸正色的说道：“凌霁，知人知面不知心，也许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可尽言之事，然一时的坦诚并非绝对为善，一时的隐瞒也非心怀叵测，以诚相待固然为君子之举，但世间纷扰，本就给不了所有人大道坦途，又何能要求世人皆尽诚为举。”

“给她一点时间，我还是那句话，我相信她不会做对你不利的事。”

夜幕之下，高耸的楼阁檐瓦被月光照的透亮，而细看天际微微泛白，有黎明降至的前兆。

少女站立在最高处的顶檐之上，俯视着万籁俱寂的空巷。那个人说，姚江可能在这座城中，她究竟是不是人类，和神祗的力量有什么关系，她要知道答案。

悸的右手中蓦然出现一颗血色的石头，颜色细看艳丽却暗淡无光，而刹那间，她右手浮现出黑色的斑纹，与那死去男人舌头上的乍看有相似之处。

又在那斑纹出现的同时，原本暗沉的石头突然发出了明亮而诡异的红光。

……

“拿了别人的东西，可就不只是游戏这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