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可期发誓,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这个。
他知道自己一直喜欢诗言寸,但起因是什么,动机是什么,到如今却仍不得而知。
“可恶……”
安可期输了,输给了面前这个天真至极的人,他竟然希望她是真的,而不是一个立即就能被他揭破的幻术。
“我们先上岸,”安可期指了指放了一堆衣裳的岸边,之后又拉回视线,迟疑了下,最终看向诗言寸的身下,“你……是怎么浮起来的?”
蓝色的湖水加上阳光反射,其实看不清水面底下是什么情景。
他总觉得诗言寸应该是靠什么提供浮力才能带着他一并漂浮。
安可期虽说不是专业的,但童年时常去玩水的经验,总至于让他被淹死。
然而但在这个湖中,他就像掉进水里的傻鸟,扑腾着,越陷越深,连自然地漂浮都做不到。
然而她并没有回答,安可期想着,那总归先上岸吧,但她依旧没有言语。
于是,等候许久,她突然道:
“安,你来到这个世界多久了?”
那声音轻柔而低沉,仿佛蕴含着无穷的思念。
话落,诗言寸与他颔首相抵,两人的身形在水中逐渐合一。
在这份无限的柔软中,安可期放弃了抵抗。
沉溺。
不只是身体在“沉溺”,就连内心也在一并“沉溺”。
如果这真是一场幻术,或许他已溺死在这湖底。
森林是寂静的,盘旋的鸟儿是沉默的,湖水是嘶哑的,此情此景,一如她的内心。
她道:“三年了,我终于见到了你。”
说完,诗言寸便深情地吻了上去。
此番相遇在安可期看来也许是偶然,然而对于她,确是苦苦追寻下,终于修得的正果。
安可期无法逃离,事情的进展超乎了他的想象,以致于连身体也没有动作。
良久,唇分。
“我们上岸吧,你一定有很多不明白的事。”
安可期也回过神来,于是点了点头。
两人上了岸,各自穿好衣服。
安可期的眼皮不停地眨啊眨,看着各方面都大了一号的诗言寸,弱弱的问了句:“我记得你是……00后吧?”
“00后,但已经16岁了,”诗言寸像是笑了笑,接着小声道,“抱歉啊,我先一步变老了。”
诗言寸已经不再是那个诗言寸了,她与三年前的她,显然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你来到这儿已经三年了?”
诗言寸看向他,点了点头。
安可期不相信多重宇宙论,因为他无法接受,这世上可以有第二个诗言寸。
但这一刻,他的这一观念动摇了。
人是会变的,喜欢了一个人十年,那个人其实也不再是原本的她了。
如今的诗言寸也同样如此,她不再是她。
见到安可期严肃地沉默不语,似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她小心翼翼,一句话吞了回去又吐了出来:
“安,我喜欢你的这份心从来(没有变过)……”
“那你为什么要拒绝!”
终于,安可期吼了出来。
“抱歉……”
十年后,对于拒绝他的诗言寸,安可期追问道:“你曾经是否喜欢我。”
换来的是连朋友也做不成的沉默。
他无法得到答案,他被迫放下了她。
很显然,人是会变的。
时间会改变一切,任何人都不例外。
诗言寸并不明白安可期为何如此愤怒,但那愤怒之中,又坦露出无比深沉的痛彻。
很显然,21日那天她拒绝他后,他的平静,他的淡然,都是假的。
而如今,真实的他就在眼前——他对她爱得痛彻心扉。
过往因拒绝而造成的伤痛造成不可见的介蒂,而要打消这一介蒂,则需更强烈的补偿,比起答应做情侣而言来得更为强烈的补偿。
“安,我们结婚吧,往后我都将属于你一个人。”
在这一瞬间,安可期想到了无数可能,结婚,生子,中年危机,老年危机,妻离子散,最后的最后,在婚姻和人生的坟墓里孤独终老。
安可期从来不是浪漫的人,理性让他剖析所经历的一切。
他不由自主地想到,自结婚那一刻,两个人的一切就深度绑定,温柔带来了无尽的依赖和索取,于是当所有的温柔都尝尽。
人,就会改变。
所谓的诗和远方,在得到的那一刻,在到达终点的那一刻,也不再是诗和远方。
人不可能永远只喜欢一样事物,人也不可能永远只爱一个人。
人,是会厌倦的。
当你爱的那个人,她不再是她,她变得丑陋和自私,你也不会再爱她。
就连曾经的诺言,也都变成了某种诅咒。
他突然想到一种可能,诗言寸以前确实喜欢他,只是到了十年后,即使自己喜欢她这一点依旧未曾改变,但他的某一方面却己变得拉胯,于是她无法再说喜欢他,就连以前的喜欢,也只能说是看走眼了。
寂静的树林上,盘旋的鸟儿早已散去。
而寂静的树林中,两人依旧沉默。
当幻想被解开她那神秘的面纱,幻想也不再是幻想。
衣服与人同为一体,爱情与婚姻也同为一体。
失去了爱情的婚姻如同坟墓。
失去距离的远方,也不再是远方。
深思之后,诗言寸终于等来了安可期的回复。
“言,我想我无法与你进行通常意义上的结婚……”
接着,安可期详细地与诗言寸说了自己的想法。
“即使十年之后的我未必还是我,十年之后的你也未必再是你。
只要你接受这个对赌协议,我便愿意与你做末日前的最后一对情侣,直到末日降临。”
也许是安可期让话题变得过于沉重,诗言寸突然打趣道:
“末日?难不成有一天你也会日不动我?”
安可期大概愣了那么两三秒,甚至于这两三秒他还在想,难道这才是真实的她,我被骗了?
随后他又感到无名的愤怒!
说好的诗和远方的,竟然只是表象!
自己脑补太多了!
现在的诗言寸跟自己想的差太多了!
不过……
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你这样激我,我会不住本性的。”
说罢,安可期将手双双伸了过去,脸上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坏笑。
“欸欸欸,说好了啊,按照对赌协议,保持距离,距离产生美懂不懂?”
“不懂,我要……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