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徐府的鸡昂,直入内堂。
舷歌正在和靖远玩着捉迷藏的游戏。
舷歌双眼紧闭,靖远蹑手蹑脚地躲到了门后。
鸡昂在舷歌眼睛上吻了一下。舷歌睁开双眼,面带娇嗔。
说道:“事情办完了!”
“嗯嗯。”
舷歌接着说道:“风儿来一下。你带靖远出去玩吧。”
她神色忧虑地问道:“你感觉那皇后是个什么样的人?”
鸡昂一脸困惑地答道:“她是一个奇怪的人。明明是个不着边际的女孩,现在我却感到一阵阵后怕。”
“为什么这样说?”
鸡昂接着说道:“她有着超越年龄的野心和心计。宫廷政变这样危险的事情,竟在她这里云淡风轻的过去了。”
舷歌说道:“我想回衡州了。咱们一起回衡州吧。”
鸡昂现在却是身不由已。
“我是受朝廷的调令,在京城任职。恐怕曾大人,也不敢向朝廷要人!”
舷歌有些纠结地说道:“我怕…我怕…”
“你担心什么?”
“我担心那皇后会对我和靖远不利。她对你倒是极好。”
鸡昂刚想开口解释。
舷歌打断了他。
“你不用解释。你对我的情意我都明白。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
鸡昂说道:“要不这样。我让老罗护送你和远儿,先回衡州!我在京城,争取重回湘军的旨意。”
“现在只能这样了。”
随后,舷歌在鸡昂耳边说道:“我们明天就出发。你在京城还是要顺着那皇后一些,我不希望你有事!”
第二天,南行的马车渐行渐远了。
鸡昂呆立在原地。
他精神恍惚、无所适从。
他心想自已的雄心壮志,此刻突然变得没有意义。他想得到什么,那个女人都可以做到。
但是。
但是,他想要主导自已的命运。
从这一点讲,他不属于京城,起码不属于现在的京城。
在这里那皇后和奕訢主宰着一切,自已只是一枚任人摆布的棋子。
一个月后,老罗返回复命。
鸡昂询问道:“一路上还顺利吗?他们母子安顿好了吗?”
老罗却是欲言又止。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老罗说道:“曾大人,知道舷歌回到了衡州,把曾府的东跨院都赏赐给了你。安顿下是没有什么问题。不过…”
“你快说啊!老罗”
“舷歌回到衡州就病倒了。现在是风儿在天天照料着她!”
“看过大夫了吗?是什么病症?严重吗?”
“我在衡州找了最好的大夫。但是,大夫也不能确定是什么病症,只是说要宽心调养。观察一些时日再说!”
鸡昂心急如焚。
他甚至想现在就进京见驾。
老罗拦住了他。
说道:“你越是心急,那皇后可能越不会放你。你还是去恭亲王那里试试运气吧。他若帮你,或许能行的通!”
鸡昂赶去恭王府时,已是傍晚了。
通传之后。
鸡昂来到了奕訢的客厅。
此时,奕訢正在翻阅着一些外文报刊。
他见鸡昂进来了,抬起头来说道:“太巧了,我正好想找你呢。我这里有个差事非你不可!”
鸡昂回道:“王爷请讲!”
“我计划在上海创办一个军械厂,专门生产枪炮和战舰。现在,选址、采买设备、招募工人这些事情都还没有人去办。”
他接着说道:“想来想去,我感觉只有你最合适。我已经和那皇后打好招呼了。你意下如何?”
鸡昂心想,正好可以回去看看舷歌。
他忙开口道:“全凭王爷安排!”
次日,鸡昂带着老罗一行人。快马加鞭,直奔衡州。
他计划从衡州走水路,赶往上海。
又是一个阴雨连绵的季节。
恰似当年衡州曾府的初见!
鸡昂走进曾府的东跨院。
他丢掉斗笠,脱下蓑衣。
来到了舷歌的房间。
风儿坐在床边,正在给舷歌喂食汤药。
舷歌见是鸡昂回来了,她强打着精神坐起身来。
装作并无大碍的样子,笑道:“夫君,你怎么回来了?”
风儿把药递给了鸡昂,转身出去了。
鸡昂看着现在面容憔悴,面色苍白的舷歌,心里不住的心疼。
“怎么才这几日不见,你就…”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鸡昂拭去了眼角的泪水。
说道:“我一定请最好的大夫治好你。你不必忧虑!”
舷歌笑道:“我没事,再调理一段时间就无碍了。”
说完她就不断地咳嗽起来。
鸡昂忙递上手绢。
他说道:“我受命去上海。那里有西洋的医生。你随我走水路一起去吧。”
舷歌满眼期待地说道:“那我们一起去黄浦江口看大海吗?”
鸡昂连连说好。
水路并不颠簸,但是速度却是很慢。
他们已出发数日,才到达汉口。鸡昂去汉口镇上买了一些舷歌爱吃的食物,就准备往船上走。
这时,一个瞎眼的算命先生叫住了鸡昂。
他原本是不相信所谓的阴阳命理、占卜数术的。但是,此时舷歌重病,他便停了下来。
那算命先生说道:“这位将军我免费给你算一卦如何?”
鸡昂听他开口就称将军。
不免就信了几分。
“老先生,请吧!”
“方便把你的手伸过来吗?”
那算命先生,摸了一遍鸡昂的手骨。
随后,开口说道:“将军,你杀戮太重,命格又极硬。你以后官运亨通,万事无忧!但是,恐怕会妨碍到你的家人!”
老罗在一旁听算命先生越说越不好了。
忙丟下二两银子。
拉着鸡昂就走。
鸡昂回到船上有些魂不守舍。难道那算命先生说的对,舷歌的大病都是因为我的罪孽?
这时,舷歌的身体状况有些好转。
她站在蹲岸边,正在给靖远洗脚。
靖远非常乖巧听话。
他说道:“妈妈,我给你洗洗脚吧。河水非常清凉!”
舷歌看了一眼鸡昂。
笑道:“小家伙,是不是和你很像?”
突然天空中阴雨密布,开始飘落雨滴,气温骤降!
鸡昂说道:“快上船吧,夫人。外边有雨了。”
舷歌问道:“你怎么去这么久?”
“没什么!一点小事耽搁了。快吃烤栗子吧,不然凉了。”
这时,船已出发。
在广阔的长江之上,几艘船只漂泊其上。
浮动、渺小、模糊。
鸡昂边扒栗子,边哼着歌谣哄着靖远睡觉。
舷歌开口道:“夫君,你再哼一遍。我还想听!”
一声响雷,打破了这难得安逸。
舷歌重重地咳了一声,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鸡昂迅速地抱住舷歌。
大喊道:“风儿!风儿!…老罗!快来!”
他从未如此惊慌失措,惊恐无助。
舷歌躺在鸡昂的怀里,气息微弱,没有一丝神采。
她开口道:“夫君,看来我们不能一起吹黄浦江畔的海风了。”
鸡昂说道:“你先别说话!憋住气力。老罗把抢救伤兵的药丸拿来!”
老罗向船外飞奔而去。
舷歌接着说道:“日后,一定照顾好远儿!你不要…不要怪那太后…与她无关。”
“你不要…可以……续弦”
说完后,舷歌的头重重地歪到了鸡昂的怀里。
香消玉殒!
一声凄厉的哀嚎响彻江面!
“悠悠苍天、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纵然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心如死灰的鸡昂,弃舟登岸。他抱着舷歌,一直走一直走…
老罗带着靖远等人在渡口等着,他并没有跟上去。
他把舷歌葬在了大江左岸的天平山脚。他重重地跪倒在地,任凭雨水打湿一切。
两天两夜后。
他拖着疲惫无力的身躯,回到了渡口。
众人都没有说话。
老罗大喊一声,“出发!”
这支船队带着鸡昂的无尽遗憾和晚清的渺茫希望,驶向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