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凌是什么样的脾气,就算是金銮殿高高在上的皇帝,她也不怎么放在眼里。
又岂会惯着徐念阳的大小姐脾气。
她怒气冲冲重重拍在饭桌上,汤汁四溢,不少已溅在了徐念阳身上。
徐念阳两条蚕眉隆起,悻悻然瞪向毫无礼数的谢凌,轻叱道:“哪里来的野狗,敢在这里撒野?”
此话一出,无异于是火上浇油。
谢凌粉拳抡起,直逼徐念阳脸颊。
眼瞅徐念阳端坐如常,定要被揍得鼻青脸肿,千钧一发之际,朱祁镇顾不得所以,抢先一步拦住谢凌的拳劲,又推了推徐念阳的椅子,很是左右为难。
徐念阳却起身直逼谢凌,一脸得意道:“小野狗,你怎么不咬我呀?我就在站在这里等你。”
再见谢凌脸色煞白,身子被气得发抖,她自顾自笑了:“太远了吗?那我站近一点好了。这里?这......还是这儿?”
她前后不断变换地方,脸上尽是得意。
正自得意间,朱祁镇却怒道:“够了!”
紧接将手指指向门口。
徐念阳没成想朱祁镇会有此举,讷讷问道:“皇帝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青梅竹马一场,最后还比不过你认识几天的野丫头?”
在来之前,她也找过王甫了解朱祁镇的近况。
得知朱祁镇和谢凌的种种后,她又是好奇又是愤怒,发誓要亲自会会谢凌。
朱祁镇见她依旧气势拉满,便冷声提醒道:“门就在那!”
徐念阳微微一奇,正自要问何意。
朱祁镇却怒火中烧,厉声道:“滚!给朕滚出去。”
徐念阳出身显赫,结交的不是皇子公主,便是王公大臣子女,他们要不知书达理,要不温柔贤惠,是以从来只有徐念阳板着脸色给别人,从没人敢像朱祁镇现在这样对她吼。
一时间,徐念阳只觉浑身滚烫,羞愤难当。
她满目敌意瞪着朱祁镇,还有被朱祁镇死死拦住的谢凌,冷言冷语笑道:“好!我滚。不过我告诉你朱祁镇,迟早有一天,你会为今日之事付出代价。”
望着气呼呼扬长而去的徐念阳,朱祁镇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再低眉瞥眼面色铁青的谢凌,朱祁镇尴尬伸手:“没事了,都过去了!”
谢凌怔怔望着朱祁镇,眼泪滚滚而下,不待朱祁镇反应,拾起朱祁镇的胳膊就狠狠咬了下去。
朱祁镇撕心裂肺地叫了半晌,这才被松开。
“你当本姑娘是什么人?”
谢凌大大方方落座,捡起筷子狼吞虎咽便吃,呜咽道:“本姑娘不管你是天子还是王侯将相,都不需要你的保护。”
朱祁镇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禁哑然失笑。
真是位奇女子!
饭菜席卷一空,谢凌翘着二郎腿开始喝茶,有条不紊道:“你让本姑娘查的事,现在多少已经有点眉目了。你......要不要听?”
朱祁镇嘴角勾起微笑,凑了过去。
“昨晚出现在居庸关的陌生人,总共有十三位。”
谢凌缓缓说道:“其中九位是和亲使团,这个你应该比我清楚,至于另外四位......”
她下意识翻身,定定望着朱祁镇:“有三人是王甫招来的刀客,另有一人武艺不弱,是位黑袍僧人。”
朱祁镇失色道:“你说的是龙树奸僧?”
谢凌摇摇头,表示不知,自顾自又去喝茶。
“那到底是那拨人马前去行刺邝老的?”
朱祁镇选择了开门见山。
谢凌嘿地一笑,道:“你不觉得那四人都有可能吗?或者说,他们是趋于某种利益关系已经达成了合作。”
朱祁镇恍然大悟,这才想起朱祁钰为何会不辞辛劳到太平镇毁掉那口箱子,想来那口箱子里面定装的是朱祁钰通敌叛国的罪证。
“这么说,姑娘已经查明了箱子的事。”
谢凌怔了怔,指指点点道:“你不昏庸啊!可为什么那么多的官员都说你昏庸了?”
旋即,她低声说道:“这些天,我左思右想是不是之前的出发点不对,箱子在太平镇出现过,所以我们只会以什么都查不出的太平镇作为突破口,而规避了一些其他线索。”
朱祁镇也会意一笑:“面对敌人的欲盖弥彰,我们破案更需溯本归源。”
谢凌连连点头:“就是这意思!所以,我查到了箱子最初出现的地方,谅你根本想不到是哪里。”
朱祁镇这次很明智地没有猜测,算是给足了谢凌面子。
实际上,他也确实猜不到。
“箱子来自几个贩卖枣子的商人,他们到鞑靼境地行商,路途中遇到了一批高手追杀,几经波折,所有商人全部死于非命。但奇怪的是,箱子内的东西完好无损......”
谢凌说到此处,不免啧啧称奇:“箱子就这样被鞑靼官府所得,最后不知怎地,他们却要将箱子送于朝廷。然而......”
见谢凌故意停顿,还朝自己望去,朱祁镇耸了耸肩,苦笑道:“姑娘是想说,朕那个时候正自领兵出征瓦剌,朝廷由泯王辅政,所以,他才会捷足先登?”
谢凌眼珠子连连翻转,似像是突然看不透一样。
要知道这些事情可是她花了好几年,动用了不知多少人力、财力才得知,而眼前这位人人痛骂的昏君,却三言两语说出了自己查到的结果。
谢凌原以为朱祁镇装昏庸是别有隐情,但现在看来,这人不但不是平平无奇,更是心思缜密,深谋远虑。
这才是皇上的真面目?
朱祁镇见她傻瓜也似目不转睛盯着自己,很是难为情道:“后来了?”
谢凌心神一晃,尴尬往后倒了下去,索然无味地闭上双眼:“没有后来,后来的线索全断了!”
旋即,她感觉到朱祁镇有些许失落,斜眼挑起,冷笑道:“暂时先别管箱子的事,这个有本姑娘操心。你现在要做的是如何保证粮草的供应,今天查案的时候,我们经过粮仓,那些官员已经开始叫苦不迭了。”
朱祁镇茫然起身,径直走出了将军府。
太后的公文上已经明显表露出对朱祁镇此次出征的不满,令朱祁镇更加难受的是,上面并没有严令自己赶快返回京师,除过责备之类的话语,几乎全是命令式的口吻,譬如加盖玉玺,放和亲使臣出关。
想到玉玺还在自己手中,朱祁镇心里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一个个计划顿时涌上心头。
不给朕粮草?
朕颁布一道圣旨,倒是要看看管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