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更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寒。

她疼沈兰芷，可是她不止沈兰芷一个孩子。

她身后还有沈家。

沈青宜的婚事不必她操心，她也不敢太操心。

可是沈明非和沈行川也是她的孩子。

底下又还有沈修齐和沈玉婉这对庶子庶女。

她可以忽视很多东西去弥补沈兰芷，但是她眼里不能只有沈兰芷。

可是沈兰芷行事却毫无顾忌，一点都不考虑家族。

沈青宜问，难道因你所为连累到了沈家其她姑娘，你当真不会于心有愧吗？

沈兰芷却说为什么要于心有愧。

她轻飘飘的一句不是她的错，就抵消了所有。

有句话，沈青宜没说，但是个人都能想到。

就是一旦沈兰芷真的做出了什么私奔的事连累到家族，或许沈兰芷这个当事者，在当时就已经跑了，沈家人就算是想要处置也没了法子。

但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却是难辞其咎。

但凡沈兰芷有为自己想过一丝一毫，或许都不会脱口而出就是那句倘若沈家真的在意我，必不会叫我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

王氏觉得可笑，心下也是悲凉无比。

她处处为沈兰芷考虑，为了这个女儿，几乎是将自己能给的最好的东西都给了。

甚至为了兰芷一再委屈同样没能在自己身边长大的青宜。

可是到头来换得了什么？

换来了沈兰芷说话做事时，从未替自己这个做母亲的考虑半点。

当然，最让王氏感到心寒的，还是沈兰芷觉得自己对她的一切好，都是有图谋的啊。

这里头都夹杂着算计。

多可笑啊！

感到心寒的，不仅仅是王氏。

沈明非和沈崇山也是一样。

只不过比起心寒，沈崇山更多的是愤怒。

“既然如此，你现在就走。”

“我们沈家庙小，实在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沈崇山已经放弃了再和这个女儿沟通。

毕竟沈兰芷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论旁人说什么，都没有用。

沈崇山真是不知道沈兰芷的养父养母是怎么教她的。

居然教出了这么一个大逆不道的东西。

沈兰芷哼了一声，不屑的眼神扫过众人。

“我还不愿意在你们这种破规矩多的地方呆呢！”

“走就走，我要去追求我的自由，才不要在这里被裹脚被抹杀自己的意志。”

她说完就要转身离去。

这一回，沈家一群人没一个拦她的。

沈兰芷那一番话，早就让她们心寒。

她们实在是不知道，原来在沈兰芷心中，他们竟然是这个样子。

“等一下。”

沈青宜叫住了沈兰芷。

沈兰芷皱了皱眉，她听到这个声音就觉得烦。

“干什么？你不会这个时候又想做好人，在这里假惺惺地劝我跟他们道歉吧？我告诉你，这种绿茶的招数，对我来说，一点用都没有。”

沈青宜笑了。

“不。”

她可没有那个闲工夫，在这里说一些没有用的话。

她只是针对沈兰芷说的自由，有了一些思考。

“四妹妹方才说，自由就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声音平静，像是春日里的淡淡微风，不急躁，但叫人无端心情就跟着静了下来。

“可是我听你说的那些东西，似乎你所谓的自由，都是向下的自由。”

但向下的自由究竟是叫自由，还是叫不思进取，自甘堕落？

这谁又能说得清。

从来人人的观点不一样。

沈青宜倒不强求旁人一定同自己一样想。

只是有些话她必须说。

“你以为出了这道门，你就真正获得自由了吗？你还是太年轻，如今这世道，我未曾见过谁是真正的自由。”

“你说世道对女子不公，但你想要反抗世道，也不该拿她人的血去牺牲。”

说的好听一点，牺牲自己的，叫真正与这个不公的世道对抗，叫为了改变一些东西流干净自己的血。

不管最后成与不成，敢第一个站出来反抗的人，都是值得敬佩的。

可是牺牲她人为自己争取利益，那叫什么反抗世道？

不过就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归根结底，不还是为了自己吗？

沈兰芷的眉头，一瞬间拧得跟苍蝇似的。

难怪女子解放过了那么多年，原来是总有这样的胆小鬼在拖后腿。

“真可笑，改革哪有不流血不牺牲的？”

“都像你这么前怕狼后怕虎的，大家都抹了脖子上天，或是在家里做缩头乌龟得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

和沈青宜这样的封建味道是说多了也是白搭。

沈兰芷放弃了支教放弃了，再跟沈青宜这种鱼眼珠子讲道理。

人家自己愿意当棋子当奴才，自己愿意跪着，她能有什么法子？

沈兰芷转身就要收拾自己的东西离开。

沈崇山却在这个时候开口道：“慢着，除了一件衣裳，旁的，主要是我宁安侯府的，哪怕是一针一线，你都不能带走。”

沈崇山面无表情，就这么沉沉的盯着沈兰芷。

他都这样说了，沈兰芷但凡是个有脑子的或许就能想明白，没有银子在外面寸步难行。

这个时候就该和他说两句软话了。

可惜，沈兰芷听了这句话之后，下巴抬得更高。

“我不稀罕你们沈家的银子，更不稀罕拿你们一分一厘，我自己有手有脚，自己能在这个时代好好活下去。”

“我也能给自己赚到钱，能好好养活我自己。”

她将自己头上的所有饰品都摘了下来。

包括手上的镯子。

反正，沈家她是待不下去了。

沈兰芷给自己收拾了一套换洗的衣裳。

刚回府的时候，王氏怕他受委屈，给了她许多银票，她一张都没带。

那些用来打赏下人用的银锞子，也一个都没碰。

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止她什么。

那要怎么阻止呢？该说的话大家都说了。

沈兰芷非要一意孤行，就算是一向疼爱她的王氏，也被她弄得心寒。

倒是沈青宜，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夜色如墨，而且听那些风声，似乎要下雨。

“我提醒四妹妹一句，如今的世道可不像你想象的那般太平，你一个弱女子，大晚上的带着包裹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去。”

“或许你现在是全须全尾的，但到了明日，是不是东城一只胳膊，难城一只腿，可真就不好说了。”

沈兰芷打了个寒颤。

这不就是分尸吗！

她刚想抬起头骂一句，你放屁。

可是想起来，就算是21世纪，也碰见过网上边出门莫名被打被杀的。

更不要提落后了几千年的古代了。

沈兰芷哼了一声，虽然不愿意就这么在沈青宜面前矮了一截，但她显然更爱惜自己的性命，“那我明个早上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