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47号带着难民营中的女孩们迁往了黑色之城西部。26号带着小u沿全城各个街道走了一遍，许多街道已经辨不出名字。

小u回到了自己家别墅门前，她的家在黑色之城西部的鸵鸟街上，因此没有太多损毁。

小u进到家里，屋内的家具大多被偷光了，地上一片狼藉，不过客厅的书架还在。小u来到书架前，看到了自己的照片。

“这是两三年前拍的...”小u拿起照片喃喃自语道。

“烧了吧，”26号微笑着说，“已经没有用了。”

小u迟疑了一下，将照片塞进了自己裤子的口袋里。

她上到三楼，来到自己房间，打开衣柜，衣服还都整整齐齐挂在柜子里。一颗泪珠从她脸上滑过，留下了一道长长的泪痕。26号走到她身旁，她转过头来看着26号，眼神里充溢着仇恨的血丝。

“把衣服都装进箱子里带走吧，以后还用得上。”26号说。

小u盯着26号看了一会儿，转过身来，掏出打火机，对着衣角将衣服点燃了。

两个人走出了卧室，下楼，出了别墅的门。不一会儿，整栋别墅都烧了起来，熊熊烈火吞噬了梁柱，黑色浓烟逐渐将别墅吞没。

小u站在家门前，看着自己的家被大火烧尽后才离开了鸵鸟街。

深夜，26号带着小u来到了黑色之城东部的野鸡街上。26号走到街道边上，翻开路灯旁边的其中一个井盖，跳了进去。

小u站在街边的路灯下愣了一会儿，也走上前去，跳进井里。

她落在一个软垫上。站起身，小u看到整条下水道的墙壁上都插着蜡烛，摇曳着枯黄的光。四个穿着黑色大衣的女人站在隧道尽头，最前面的是26号。

“过来吧。”26号远远地喊道，她的声音在下水道里回荡，“我们的基地在这边。”

小u犹豫了一下，踩进下水道的污水里，扶着墙壁向26号和那些女人的方向走去。

当她靠近26号时，她发现26号身旁的墙壁上有个暗门。26号身后的一个女人将手放在暗门上，门开了。

小u随着26号和那些女人穿过暗门，进到了一个密闭的屋子里。

一个女人拉开了灯，小u看到整个屋子里堆满了成箱的枪械、刀具，地上放着几张硬床垫。26号走到小u面前，捧起她的脸。

“你想加入我们吗？”26号问道。

小u清清楚楚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她点了点头：“当然。”

“很好。”26号摸了摸小u的头，转过身去走向屋子深处，“如果你不加入，我们就得把你杀了，然后把你的尸体剁碎扔进下水道里，跟着黑色之城的垃圾一起冲进大海。你节省了我们不少时间。”

小u打了个寒颤，将手按着胸口尽可能平复自己的心情。

“我们平时主要做什么工作呢？”她问。

“调查，分析，杀人。”26号说，“我们的目标是解决所有可能对我们造成威胁的人。”

“包括想要毁灭黑色之城的人？”小u试探地问。

“没错，”26号从箱子里取出一把手枪扔给小u，“比如以前的你。”

其他几个女人走到小u面前，冷冷地盯着她。“如果你真的想加入我们，你必须让这几个姐妹都在你胳膊上划一刀。”26号说，“这是永恒的印记。”

那几个穿着黑色大衣的女人都从腰间抽出刀片来。小u攥紧了拳头，将自己的袖子挽了起来。

“越快越好。”她默念道。

一阵轻盈的刀光闪过，小u胳膊上多了三条血缝，向外溢血。26号走上前来，为小u粘上药贴，深深地拥抱了她一下。

“你的第一个任务，”26号递给小u一张照片，“就是杀死这个人。”

下午四点，小u开着一辆紫红色小轿车来到黑色之城东部。有几条街道已经被工人清理干净了，剩下的还被废墟掩埋着。

小u把车停在未清理的废墟边上，拉开车门从车上下来。废墟上站着一个浑身脏土的人，头上戴着头盔，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两手攥着一张图纸，仔细地看着。

小u慢慢走到那人身边，那人回过头来。

“你是...？”那人惊奇地问道。

“我不是黑色之城的市民。”小u微笑着解释说，“我是外国顾问的秘书，他派我来这里看看工程进度。”

“哦！”那人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露出笑容，“我是大b，负责e1区的清理工作。现在这边的效率太低了，我正在研究看看怎样能够提升效率。”

“b？”小u微微皱了下眉头。

“以前有个军火商住在这附近的飞燕路上，也叫b，老b。”大b说，“你可能认识他，所以觉得我的名字很熟悉。”

“不，我不认识他。”小u摇摇头说。

“嗯...”大b向旁边歪了下头，“好吧。”

两人看着四周沉默了一会儿。

“你认识这个人吗？”小u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大b。

“啊...”大b拿过照片仔细地看了看，“这个是老d。当初在赌场工作的时候，就是他领我入行的。昨天他还来找过我，说要我把挖出来的珠宝首饰之类值钱的东西给他抽一成，我拒绝了。他咆哮着大闹起来，后来被警察拖走了。”

“他现在在哪儿？”小u问。

“不知道，”大b将照片递还给小u，“大概在鹈鹕街吧。六十岁之后，他每天要抽几十根大麻烟，就因为这个，他被g先生给赶出去了。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小u冷冷地说，“聊聊天。”

大b疑惑地看着小u。

一辆浅黄色豪华轿车从西面开来，停在了小u的紫红色轿车后面。车门开了，一个女人领着两个四五岁的孩子从车上下来，踩着废墟上的碎砖，来到大b面前。两个孩子一人抱着大b一条大腿，女人搂着大b的脖子深情地亲了大b脸颊一下。

“你身上怎么这么脏啊？”女人轻轻拍了拍大b前胸的灰尘，拿出纸巾为他擦拭眼镜，“今天的工作累不累？”

“还好，”大b笑着说，脸红扑扑的，“小朋友们在学校里表现怎么样？”

“老师表扬我了，”其中一个孩子仰起脸看着大b说，“她说我唱歌的声音很好听，像天使一样！”

“教唱歌的老师说话都耐人听，”大b瞟了一眼女人，女人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不过很快恢复了喜悦的神情。

“晚餐是你最爱吃的炒黄豆和番茄汤。”女人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大b嘴唇，微笑着说，“走吧，快上车吧，再不回去菜就凉了！”

“啊...今天晚上不能回去了，”大b遗憾地叹了口气，低下头，“这边还有事情。”

“为什么，爸爸？...”孩子们急切地摇着大b的大腿问道。

“我，唉...你们先回去吧。”大b将孩子们从身边拉开，轻轻推到那个女人身边。

“带他们回去吧，”大b对那个女人说。他还想再说点什么，欲言又止。

那个女人望着大b，愣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牵着两个孩子的手回到车上。两个孩子趴到后玻璃上望着大b。

浅黄色豪华轿车向后一倒，掉了个头，缓缓开往黑色之城西部。

“你还有其他事吗？”大b推了推眼镜向小u问道。小u摇了摇头。

她回到自己车里，开车离开了这条街道。

大b继续低下头看手中的图纸。发动机轰鸣的声音传来，铲车在堆满了残砖碎瓦的街道尽头出现。大b指挥着铲车，清理出两条行车道。

午夜，小u开车回到与大b相见时的那条街道上。街道边的废墟已经清理出来了，每一堆碎砖碎瓦顶上都放着一盏煤油灯。

小u将车熄了火，坐在车内，静静注视着路边。

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从路边钻了出来，沿着清理出来的街道，快速地朝着另一端走去。那是一个披着灰色大衣的人，头上扣着一顶散发出大麻味的鸭舌帽，手里攥着一把手枪。当他转头向后看有没有人跟踪他时，小u看到，那个人的面相与26号给她的照片一模一样：他就是老d，是26号让她刺杀的目标。

小u静静地摇下车窗，从窗户钻了出去，远远地无声无息地尾随着老d，紧握着手枪。

老d沿着已经清理出来的行车道，一直走到施工最前线、机械设备响动的地方。小u看到，大b正站在一堆还没有清理的废墟前面，指挥着轰响的铲车；他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老d就在他身后十几米处。

老d抬起枪，远远对准了大b的后脑勺，手指放在了扳机的位置上。

还没等老d扣下扳机，一声枪响，他自己已经倒在了地上，半个头都碎了，躺在暗红色的血泊中。

小u惊讶地低下头，以为自己的枪走火了，可手中的枪还是冷冰冰的。

几个老头从废墟堆后面走出来，围到了老d尸体旁边。大b继续指挥着铲车将破碎的砖瓦堆到一旁。

小u远远地望着他们。那些人的气质有些熟悉，她小时候好像在家中客厅里见过他们，当时父亲抱着她向她一一介绍这些“叔叔”，说他们是“顶层协会的成员”...

远处，大b让铲车暂时停下，然后走到了那几个老头身边。

“麻烦你们了，”大b说。

那几个老头互相看了彼此一眼。

“这都不算什么。”其中一个老头说，“真正的问题是大o。你想好了吗？”

“应该叫他o先生吧，”大b笑了一声说，“毕竟他现在是市长。”

“市长？笑话！”另一个老头不屑一顾地嗤笑了一声，“几周前他不也和你一样，就是个管赌场的吗？现在他坐在大楼的办公室里，你却得在这里帮他干活，凭什么？”

“我们已经答应他哥哥大q让他来主导重建黑色之城的工作，”大b说，“作为交换，大q帮我们杀了老n，他自己也自杀了。”

“老n的尸体在哪儿？”

“如果能找得到的话，那就说明不是大q做的了。”大b说。

几个老头沉默了一会儿。

“你真的相信他吗？”一个老头问，“大o，他的那个什么游乐园...你相信他吗？”

“我相信他，”大b肯定地说，“我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和他一起在g先生手底下工作了二十年，他帮助g先生把赌场做到了世界数一数二的水平，那些机器、灯光、声响...就像是他的生命一样。他是造梦的人。”

“黑色之城可不只是赌场，”另一个老头说道，“黑色之城比赌场大太多了。”

“赌场对他来讲连个盆景都算不上，”大b推了推金丝眼镜说，“他的大肚子里装着一整个世界，如果他要把黑色之城弄成一个游乐园，那他就一定能做到。”

“这对我们顶层协会有什么好处呢？”又有一个老头问道。

“我们都能过上更好的生活，赚到更多的钱。”大b笑着说。

几个老头不言不语地看了彼此一眼，点了点头。

“好，那我们现在先不杀他。”其中一个老头略微低着头说道，“但是等工程快要结束的时候，他必须得死。到时候你就借助你和他的关系，到他的办公室里去把他打死。”

大b沉默地点了点头，低下了头。

“他已经基本上把我们架空了，”那个老头说，“如果那之后再不动手，我们就完了。”

大b连连点着头。

他扭过身，向着正在清理中的工地走去。“你们回去吧，”大b没有回头，说，“我还得指挥工人清理最后一段街道。”

几个老头耸了耸肩，沿着清理过的街道向着小u的方向走来。

小u想站起身往自己的紫红色轿车那边走，可是又害怕被发现；她抚摸着手中的枪，紧张地抖动着。

铲车启动的声音；远处的废墟上继续开工了。

小u想过钻进路边的瓦砾堆中躲起来，发出的声响应该会被铲车声盖过去；不过，也不一定。那些老头都是顶层协会的人，如果不是为了保密，根本不可能单独行动；他们肯定都极其警觉。如果发现有人偷听，他们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抓住那个人，将那个人用最残忍的手段折磨致死。或者甚至比死更可怕。

小u手心里攥得全是冷汗。她将枪口对准自己眉心，闭上了眼睛。

远处的废墟边上，铲车从废墟上开了下来，调转方向朝着几个老头冲了过去。几个老头还没来得及回头，已经被轧在了铲车的履带下，五脏六腑与体内各色汁液被轧得溅了一地。小u盯着远处街道中央怪物般巨大的铲车，浑身颤抖；她鼓足勇气终于站起身来，沿着街道拼命跑向自己停车的方向。

她跑回自己车里，哆哆嗦嗦地发动了车子，迅速离开了那条街。

待清理的废墟边缘，已经清扫出来的道路中央，铲车倒退了几米，将几个顶层协会老头血淋淋的肉饼似的尸体铲起来，与老d的尸体堆在了一起，然后又将这些人的尸体一起铲起来，留在斗里。大b来到铲车前面。

他划着了一根火柴，点燃了车斗里所有尸体。火焰在他眼镜的镜片上投射出映像。

黎明时，车斗里只剩骨灰与呛鼻的浓烟。大b敲了敲铲车驾驶位的车门，叫醒了熟睡的司机，看着司机揉着眼睛坐起身来。一缕日光照在大b后脑勺。

“把剩下的东西洒进路边的碎砖堆里，”大b声音不大，很平和，“然后到废墟上来，把左侧道路清理出来。”

司机朦胧地点了点头。

大b从兜里掏出那张图纸，一边看着图纸，一边向废墟上走去。在他身后，道路两侧碎砖堆就像新房子或墓碑一样堆得整整齐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