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n仍旧举着机关枪,枪口正对着o先生的胸口。昏暗的路灯下,o先生浑身哆嗦着。
“v先生,您怎么来了?”老n没有回头,声音颤抖地问道。
v先生一步一步从老n身后的街道尽头缓缓走了过来,脚步声在街上回荡。他一边走一边说:“把枪放下吧。那个家伙不值得你这么做。”
老n回头看了一眼v先生,迟疑了一下,慢慢放下了机关枪。
v先生走到大q身体前,半蹲下来;他翻开大q被血浸湿的衣领,将手搭在大q脖子上量脉搏;大q嘴唇微微翕动着。
“他还活着,”过了十秒钟,v先生站起来,说道,“把他送到医院去吧。”
老n盯着v先生,什么都没说。
老l朝着o先生点了点头,o先生呆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绕过地面上大z的尸体与大q的身体,来到老l身旁。“开我的车,把你哥哥送到医院去。”老l将车钥匙塞进o先生手心,望着他说,“报我的名字就行了。”
o先生攥着钥匙颤抖着看了老l一会儿,将钥匙塞进口袋里,抱起地上大q的身体,向老l停车的方向跑去。
他焦急地拉开了车门,将大q平放在后座上,爬到驾驶座,用力踩住油门猛打方向盘驶离了雄鹰街。
老n盯着汽车离去的方向,手一松将机关枪扔在了马路上。
满地都是弹壳和鲜血,一旁是大z惨不忍睹的尸体;v先生走到老n面前,握住了老n的手。
“我们需要像他们这样的人,”v先生凝视着老n说道,“他们能一直记着为母亲报仇这件事,说明他们有极其坚定的信念。”
“他们不会忘记我做过的事。”老n低着头说,“如果有一天他们要杀我怎么办?”
“只要我还活着,”v先生肃重地说,“我一定竭尽所能保证你们和睦相处。”
v先生转头看了老l一眼,老l立刻会意,从大z尸体的口袋中摸出了老n的车钥匙塞进自己兜里,将大z尸体拖到老n车旁边,塞进了后备箱里。
“我有件事情要问你。”v先生对老n说,“你是不是让大z帮你收保护费了?”
老n“扑哧”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现在开销这么大,”老n将手插进兜里,“不收钱怎么供得起这座城市?”
v先生皱了下眉头。“什么?”
“道路交通、地下管道、电力系统、消防设施...这些东西都需要资金,”老n向后退了半步,盯着v先生说道,“其他人一分钱都不出,就指着我们往里贴钱吗?他们也生活在这座城市里,也享受着这些服务啊!他们本来就应该交钱。”
v先生向前走了一步,贴近到老n面前。“如果我们也收钱的话,那和帝国政府还有什么区别?”v先生凝视着老n说道,“民众还有什么理由到我们这里来?黑色之城秉承的是自由,如果自由没了,这座城市也就没了。”
“是,”老n断断续续点着头,“您说的对,...”
v先生深深叹了口气,走到街道中央,抬起头来望向街边正在建造的赎罪塔。“下午,两个外国人找到我,希望我能把黑色之城卖给他们,作为他们的殖民地,”v先生瞥了老n一眼,“他们愿意给我两千万,再加上一艘十八层的游轮。”
老n看着v先生,没说什么。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想要这块地吗?因为他们想要毁灭帝国。”v先生望着赎罪塔塔顶说,“他们根本就不关心生活在这里的人,他们只想把这里打造成一个对抗帝国的军事基地,榨干这里的价值,用以削弱帝国的力量。”
“我从来不觉得把这座城市卖出去是对的。”老n说。
“但你现在做的事情和他们没有区别!”v先生转过头来,注视着老n说道,“今天抽一成,明天抽三成,过不了多久就会变得和帝国政府征的税一样,层层叠叠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你不觉得自己是在奴役别人吗?”
“那您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老n无奈地反问道,“黑色之城就像个无底洞一样,快把我们掏空了。”
v先生沉默片刻,缓缓走到老n面前。
“我的想法是这样的,”v先生说,“我们把黑色之城里势力比较大的商贩都组织起来,成立一个协会,一起讨论决定黑色之城内的各种事务,共同负担黑色之城的各种项目,这样我们就能轻松一些了。”
“那些人不会起冲突吗?”老n问道。
“只要确保加入协会的人与黑色之城利益诉求一致就行。”v先生说,“当那些商贩的势力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他们自然想要和平。”
老n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如果他们贪得无厌呢?”老n又问。
“那我们就把贪得无厌的人都杀了。”v先生一动不动地说。
老n笑了笑,走到自己的小轿车旁边,拉开了驾驶座的车门坐了进去。老l把车钥匙递给他,帮他关上了门。
v先生走到老n车窗边,敲了敲老n的车窗。老n慢慢拉下车窗。
“明天下午之前,让你的手下把你认为可以加入协会的人的名单交给我。”v先生说,“与此同时,你尽快找到名单上的人,让他们到祈祷楼顶层去参加第一次会议。还有一件事:你得给这个协会取个名字。”
“既然是在顶层开会,”老n微笑着说,“那就叫‘顶层协会’好了。”
v先生点点头,老n拉上车窗,开着轿车离开了雄鹰街。老l站在v先生身边,看着v先生。
“走吧,我们去医院看看那兄弟俩。”v先生瞥了老l一眼说。
雄鹰街街角的医院是一座黑色三层小楼,远远看着如同一口竖立的棺材。
v先生和老l走进医院,穿过坐满了人的大厅,绕过那些靠在墙边、躺在地板上熟睡的伤口溃烂的人们,进入了急诊病房。
狭小的病房里堆满了病床,每个病床上都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v先生环顾四周,看到o先生坐在房门右侧角落里的病床前,缓缓走了过去。
o先生正在为大q换绷带。v先生与老l站在o先生身后,静静地看着。
大q的呼吸十分微弱,但是皮肤很敏感。o先生每缠一圈绷带,大q都会疼得脸上的肌肉猛地紧一下。
o先生流着泪为大q包扎好了伤口。v先生注意到,地板上放着十几颗沾着血的弹头。
“你哥哥脱离危险期了吗?”v先生问道。
o先生回过头来,看到是v先生与老l时,急忙站了起来。
“我不知道,...”o先生说道,眼睛里含着泪水,眼皮中夹带着疲惫,“护士说,他的心跳不太稳定...不过他至少还在呼吸...”
“我会叫最好的医生来给你哥哥疗伤。”v先生对o先生说,“不要担心。”
o先生哽咽着点了点头。老l笑着拍了拍o先生的肩膀。
v先生向前走了半步,靠到o先生面前。“等你哥哥伤好了以后,告诉他,一定不能去找老n复仇。”v先生凝视着o先生,o先生睁大了眼睛看着v先生,“如果老n死了,这座城市就完了。他的工作至关重要,没有人可以替代他。”
o先生咬紧了牙。“如果要等的话...什么时候可以杀了他?”o先生问。
“我不知道,”v先生说,“至少要等黑色之城毁灭了一半以上之后。”
病床上的大q突然抬起手来,攥住了v先生的手腕。o先生吃惊地看向大q。
“一言为定。”大q声音很微弱,但是吐字很清晰。
v先生注视着大q,用另一只手握住了大q的手。“好。”v先生简短地说。
大q松开手,身体软了下去。
“哥哥?哥哥!...”o先生惊恐地靠到大q脸边。他以为大q没有呼吸了。
“他没事的。”v先生对o先生说,“过两天就好了。我有别的事,以后有时间再来看你们。”
v先生带着老l走出了急诊室。
走廊尽头是楼梯间。v先生在前,老l在后,两人从楼梯下去,走到了地下一层。地下一层出了楼梯间左手边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廊顶灯散发出朦胧的暗绿色光。
v先生与老l走到走廊尽头,面前是一道沉重的铁门。老l掏出钥匙打开了门锁,然后将铁门极慢极慢地横着拉开。
铁门里一片漆黑。黑暗中,一堆没有形状的、零碎的物体中间出现了两只鬼火般的眼睛;它们注视着v先生与老l,目光中闪烁着见到神明的敬畏与忐忑不安。
“135号,”v先生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在黑暗的房间中回荡,“你准备好了吗?”
那两只眼珠在黑暗中游离着、摇晃着,过了一会儿,终于安定了下来。
“再过三天,”声音从两只眼睛下方传来,“我就准备好了。”
v先生脸上露出笑容。老l惊奇地看着v先生,他从来没有见过v先生笑。
“你知道你的任务是什么吗?”v先生向那两只眼睛问道。
一阵沉默。黑暗中的死寂让老l心里发毛。
“我的任务是潜入帝国。”过了很久之后,声音再次传来,“我愿意为了黑色之城奉献一切,只为报答您拯救我性命、赐予我不死之身的恩情。”
v先生微微点了点头。老l隐约看到,黑暗中央那对零碎的物体簌动着生变成了人形。
次日中午,v先生坐车来到了黑色之城最大的军火供货商大m新建的工厂门口。大m带着手下亲自出门迎接v先生。
“好久不见!”大m挺着肥胖的身子紧紧握住v先生的手,咧嘴笑着对v先生说道,“我来带您参观一下吧!”
“走吧。”v先生面无表情地说道,“正好我也想见识一下你的成果。”
大m大吼着让十几个手下散开站到两侧,恭恭敬敬地请v先生跟着他进到了工厂里面,带着v先生走入一条钢结构隧道。隧道两侧有很多铁水池,池中冒出的热汽透过钢架渗到隧道里面;大m热得不停用手背擦着汗水,v先生的白发也随热汽晃动。
钢架隧道尽头是一台铁牢笼般的电梯。大m请v先生先进到电梯里,然后自己也进去,用粗壮的手指摁下了五层的按钮;他费力地将铁栅栏电梯门拉上,只听“轰”的一声,电梯向上沉重而缓慢升去。
大m陪笑着看向v先生。“每次上去的时候我都会有点头晕,”大m背靠着电梯内壁说道,“您感觉怎么样?还可以吗?”
“我没事。”v先生说。
电梯摇摇晃晃地上升了半分钟,按钮重新弹了起来。大m费力地将电梯门拉开,请v先生走出了电梯。“平常都是我手下替我开电梯门,我从来没有自己拉过这个门。”大m跟在v先生后面出来,边走边说,“不过毕竟是您来参观,我想还是我亲自来做比较好。您知道我很尊重您,对吧?”
前面是一座悬空的钢架栈桥。v先生径直走到栈桥中间,手扶栏杆向下望去,工厂底下四层的景象尽收眼底。
每一层中部都是空的,两边是制造枪械的流水线,由一座悬空监督栈桥将两边连接起来。数百名身穿灰色工装的工人在流水线上的石制平台旁边赶工;工厂里,机器的噪声大得几乎冲开房顶。
工厂一端尽头的墙边下堆满了没有顶盖的集装箱,箱子里装满了枪支、器械和子弹。
“这些东西足够发动一场战争了。”v先生看着下方的景象自言自语道。
“很不错吧?”大m自豪地说道,走到v先生身边与v先生一起向下看,“虽然耗了不少精力,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
v先生没有回应,视线落到下面流水线上的工人身上。他注意到那些工人都戴着钢制脚镣,脚镣上钢链的另一端锁在地板上。
“为什么他们都带着脚镣?”v先生转过头来,看着大m问道。
“...什么意思?”大m不解地笑了一声,奇怪地看着v先生,“因为脚镣比绳子更好用?...钢制的更稳固一些?”
“他们是自愿到这里来工作的吗?”v先生凝视着大m说。
大m愣了一下。
“这有什么关系吗?”大m盯着v先生,试探地问道。
工厂四层,v先生右侧下方流水线上正在加工枪械的一个年轻工人突然转身向后跑去,朝着工厂的窗口奔去。“轰”的一声枪响,子弹击碎了他的胸口,血肉横飞;他倒在地上,手指死死扒在钢制窗栏上面。v先生与大m都向那里看去。
几个打手走过来,将那个年轻工人的尸体抬起来,翻出当层护栏扔了下去。年轻工人的尸体从中庭直直坠入了铁水池内,在铁水池里缓缓熔为汁液。
其中一个打手捡起那名年轻工人挣脱的脚镣,仔细察看了一番。
“什么情况?”大m扯着嗓子从五层向四层问道。
“头儿,”那个打手抬起头来对大m喊道,“这家伙用锉刀把锁链磨断了。”
“他是怎么做到的?”大m向下看着那些打手们,暴怒地朝着打手们大吼道,他用力锤着栏杆,整条栏杆都剧烈震荡着,“那些钢材不是从国外进口的世界上最坚硬的钢材吗?怎么可能会被磨断呢?”
“可能那些外国人把我们给骗了。”另一个打手向大m大声说。
大m额头青筋凸起;他用粗大的手掌拍了一下栏杆,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v先生突然揪住了他的衣领后领,将他拽了回来。大m慌乱地回头看向v先生,还没开口,v先生已经揪着大m胸前的衣服,把大m肥胖的身体整个提了起来。
“...怎么了?”大m惶恐地勉强笑着问道,几乎喘不上气来。他的双脚悬在半空。
v先生将大m举到栈桥的栏杆边上;大m吓得浑身哆嗦。
“如果我把你从这里扔下去,你愿意吗?”v先生厉声问道。
大m拼命摇着头,粗大的脖子都快扭抽筋了;他的手脚都剧烈抽搐着,眼睛盯着旁边下方的铁水池。
“不要乱动!”几个打手举起枪来对着v先生,大声喊道。
“别开枪!...”大m颤抖着吼叫道,“把枪...枪...放下!...把枪放下!...都放下!”
v先生凝视着大m的眼睛,手心拧出的汗水浸湿了大m胸口皱紧的衣布。
“黑色之城是一座自由的城市,”v先生声音极其清晰,“没有任何人有剥夺别人自由的权利。你可以把这些人都杀了,但是你决不能把他们都囚禁起来逼迫他们为你工作。三天之内,你必须将这些人全部释放,明白了吗?”
大m哆哆嗦嗦地点了点头。下方的工人们听到v先生的声音,都抬起头来。
“先生,”其中一个工人带着哭腔嘶喊着对v先生说,“我已经三个月没有见到我的妻子和孩子了,我能见见他们吗?”
“可以。”v先生清楚地回答道,“你可以走了。”
“把他放了!”大m颤抖着吼叫着向打手们命令道。
打手们迟疑了片刻,走到那个工人身边,将他脚上的镣铐用钥匙打开。那个工人飞奔到工厂脚上的楼梯间,沿楼梯下去,冲出了工厂的大门。
“v先生...”大m强笑着向v先生问道,“现在您能把我放下来了吗?”
v先生沉默片刻,松开了手。大m一屁股摔在了地上,吓得尿了出来;他向后挪了挪,恐惧地抬起头看着v先生。
“三天之内,”v先生冷冷地打量着坐在地上的大m说道,“把这批货清了,然后把工厂里所有人都放了。如果我下一次到这里来还能看到有人戴着脚镣或锁链的话,我就把你扔进铁水池里。”
大m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连连点着头。
v先生扶着栏杆,向下扫视了那些打手们一眼,然后走进了电梯。他用小拇指扒着电梯栅栏的门将电梯门拉上,接着摁下按钮,随着电梯的轰鸣声向下降去。大m站起身来,到电梯井旁向下看去,胸口剧烈起伏;他眼中充满了恐惧与恨意。
铁水池里,暗黄色的铁水中间冒起滚烫的气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