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之恋（长篇小说）张宝同 2024.2.12

年后的茶场似乎更加地忙碌。

知青们继续把月牙岭上的砖运往乌鸡岭上。

陈杰一连多少天都是这样，咬着牙把肩上担起的砖头一趟趟地运到茶场这边，感觉又回到了无边的苦难之中，看不到希望的曙光。

过去，他在担砖的过程中，常常会思念唐丽娜，想着和她在一起时的那些美好的时光，想着何时还会相见。

可是，他现在已经不再思念她了，因为他知道他们两人将永远地天各一方，再也不会相见了。

这些天来，他心里一直有种空荡荡的孤独与伤感。

有时，他会想到林小惠，有时还会想到孔秋雁，又觉得她们都比不上唐丽娜。

这让他在内心深处对她们的接纳程度大打折扣。

但是，他也只能想着她们两人，因为在整个铁路家属区里，她们是他认识的女孩中最为亲近的两人。

这些天里，他整天在忙着挑砖，但他的脑子也没闲着。

他一直在权衡着是选择林小惠还是选择孔秋雁。

她们两人各有优点与缺点，各有长项与短板。

林小惠不像孔秋雁那么优秀，但也不会像孔秋雁那样用心不专，一只脚踏着几只船。

这使得他对选择孔秋雁还是选择林小惠一直是犹犹豫豫，当断不断。

这天傍晚，吃过晚饭，陈杰坐在乌鸡岭后面的草坡上，看着太阳落到山下后那惨淡的余晖，心中不由地忧郁伤感，就用口琴吹着那支忧伤思念的《船歌》：

吹着这支曲子，他自然又想起了唐丽娜。

自从下乡之后，这支《船歌》就成了他思念唐丽娜的一支相思曲。

过去吹着这歌是一种思念之情，可现在再吹起这支曲子，便成了一种悲凉的忧伤与无奈。

暮晚幽暗之中，孔秋雁从篮球场那边走了过来。

显然她是听到了他的琴声，专门过来找他。

一般情况下，女生不会一个人跑到这边来。

见她走了过来，他停住了，知道她是有意来找他。

这让他感到有些意外，因为她从来没有单独地找过他。

孔秋雁走到了他的面前，看着他坐在草地上，就用逗乐的口吻说，“又在思念哪位姑娘？”

陈杰答道，“当然是心爱的姑娘。”

孔秋雁有些妒忌地说，“是在想唐丽娜了？”

陈杰说，“是的。”他想有意地刺激一下她。

孔秋雁说，“可是她已经远走高飞了，再也不能回来了。”

陈杰叹了口气说，“是的，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孔秋雁笑了笑，说，“你不会再给自己找位心爱的姑娘？”

陈杰说，“我是在找，可是，还没找到。”

这时，孔秋雁突然就说，“我听别人说你对我有看法，说我用心不专。还说我就是倒着追你，你都不会要我。”

陈杰一听，就知道是袁自强把自己给出卖了。

他很后悔不该一时嘴快，把这种话说了出去。

而且这话对一个女孩来说，是很具有杀伤力，特别是对孔秋雁这种女孩来说，肯定会很伤她的尊严和面子。所以，他必须想办法为自己的过失做一种补救。

他马上举起右手，用发誓的口气对她说，“我向你保证，我从来都没有说过这种话，你应该能感觉到我对你是非常喜欢，可以说你在我心中是有着很重的分量。肯定是哪个家伙见我对你好，想从中挑拨咱俩的关系。”

孔秋雁听着这话，马上转悲为喜，说，“你真地喜欢我？那我怎么从来都没见你表示过，也从来没有感觉到？”

陈杰说，“那天傍晚，我见你过来了，就摘了一大把向阳花送给你。你都忘了？”

孔秋雁说，“那算什么表示？”

陈杰就说，“那我怎么不把花送给别人，非要送给你？”

孔秋雁说，“可是，我老是觉得你还不如王新正和袁自强对我好，甚至都不如刘宝华和付国强对我好。人家见了我都是眉开眼笑，可你见了我就躲得老远。”

陈杰说，“因为你身边有那么多男生在围绕着你，像众星捧月那样地捧着你。我再加入进去，岂不是要整天地跟着他们在一起争风吃醋了？”

孔秋雁说，“其实你是和他们不一样的人，我也不会用看待他们的眼光去看待你。”

陈杰说，“为什么？”

孔秋雁说，“因为你有不一样的气度和性格，有一种高傲的品质和男人的血性。”

陈杰笑道，“要是我真是在你心中有那么高大，那我也不会整天躲着你了。”

孔秋雁说，“其实你在我心中就是这么高大，只是你自己不知道罢了。”

陈杰说，“如果是这样，我真要受宠若惊了。”

孔秋雁说，“你英俊帅气，性情儒雅，而且风趣幽默，多才多艺。”

陈杰说，“你是我这一生中，对我评价最高的人。”

孔秋雁说，“我这一生中也只对你一人做出过这样高的评价。”

陈杰又笑了，说，“你是我的伯乐，我愿意做你的千里马。”

话说到这里，孔秋雁说，“天黑了，咱们走吧？”

陈杰怕跟孔秋雁走在一起，让别人见了不好，就对她说，“你先走，我再待上一会。”

孔秋雁从昏暗的草坡上朝着宿舍那边走去。

等孔秋雁走过了篮球场，陈杰才跟在后面回到了宿舍里。

陈杰一回到屋里，袁自强就问，“出去约会了？”

陈杰对他没好气地说，“我跟谁约会了？”

袁自强有些吃醋地说，“跟孔秋雁嘛，还能有谁？”

陈杰说，“孔秋雁不是整天跟你们在一起，怎么会跟我约会？”

袁自强说，“别看孔秋雁整天跟我们在一起，但她真正喜欢的还是你。这个秘密还当我们都不知道是吧？刚才听到你在山坡那边吹口琴，她就急急忙忙找你去了。谁不知道你吹口琴就是你们约会的信号。”

听着这话，陈杰惊异地把眼睛瞪得老大，说，“我天天都在吹口琴，还不知道这是约会的信号，你怎么就这么地聪明和敏感。”

袁自强却说，“行了，你就别再装了。现在谁不知道孔秋雁在喜欢你。”

陈杰说，“你们都这样说，我也没办法给你解释了。”说着，便拿着脸盆去打水洗脸洗脚。

他不得不感叹人们在爱情方面的敏感和知觉。

他自己还不知道自己在跟孔秋雁恋爱呢，别人却已经感觉到了，并且已经知道了。

其实，这并不是一件让人难堪的事，相反，这还会让别人对他另眼相看。

因为能得到公社茶场最漂亮和最优秀女生的青睐，本身就表明他在这方面的个人魅力。

如果一个男生不能被一个或是多个优秀漂亮的女生所爱慕，就很难得别的女生的爱慕。

孔秋雁对他的评价让他兴奋了好几天。

他当然知道自己没有她说得那么高大和完美。

但他知道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的意义。

如果她真地把他看得是这样地高大完美，那就说明她已经在深深地爱着他。

谁不希望能被一位优秀漂亮的女孩深深地爱着？

被这种爱意的感染，他也觉得自己开始爱上了这位优秀漂亮的女生。

爱上一个人后，就会发现她在你眼中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那样地从容、舒展与优美，仿佛她就是美的化身。

她开始频繁不断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只要她一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就会很敏感地被她所吸引。

有一次，他刚从屋里出来，就见她在门前往绳子上晾晒着衣服，身子一会弯下，一会直起，一会转过来，一会转过去，不管她是怎样的姿态，样子都十分地美妙，就像是在跳着优美的舞蹈。

这让他不由地看呆了。

她发现他在盯着她看，脸红了起来，就朝着他问道，“你在看啥呢？”

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反常，就不好意思地说，“我在看一朵荷花在开放。”

孔秋雁一怔，眨了下眼睛说，“现在还不到荷花开放的时候。”但她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努了努嘴，娇媚地朝着他笑着说，“你真会说话。”

第二天早上，他们在担砖的路上走在了一起。

他看见她穿着那件挺好看的红紫蓝绿花色混杂的上衣，心里不禁地一阵欣喜，差点把“我心爱的姑娘”喊出口。

她见他朝着她看着笑着，虽然没说话，却也朝着他很明媚地一笑，说，“今天的天气不错。”

他见她主动找他说话，心里一阵火热，就说，“阳光正好。”

于是，两人又相视一笑，欣喜而热情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晚上，公社大礼堂上映墨西哥故事片《叶塞尼亚》。

放映电影向来是全公社的一件重大的娱乐活动，去看电影的人自然很多，许多人甚至会跑上十来里路去观看。

听到这个消息，公社茶场的知青们吃完晚饭就三五成群地去了公社礼堂。

电影七时放映，内容是吉普赛女郎叶塞尼亚和白人军官奥斯瓦尔多之间的爱情故事。

这部电影虽然不错，但人们似乎不太喜欢看外国电影。

来看电影的人大多数是年轻人，他们觉得中国人在爱情方面有很多的约束和限制，不敢大胆地表现爱情，所以，就想看看外国人在爱情方面的表现。

电影还没有放映，就传说电影中有男女主人公拥抱和接吻的镜头。

可以说许多人就是为了看这样的场景和镜头。

可是，等到男女主人公拥抱在一起，正在接吻时。

有些女孩子都已经用手把眼睛给捂住了，而更多的人则是把眼睛睁得大大的。

可是，让大家失望的是银幕里没有出现男女主人公接吻的镜头。

因为这种镜头已被剧院给剪掉了，他们看到的只是一片雪花在闪动。

看到这种场景和镜头被剪辑之后，许多人都感到很失望，甚至有些人当即就离开了。

电影散场后，也就到了九点来钟。人们就急着往回赶。

知青们依然是三五成群地朝回走。

可是，陈杰出了礼堂之后，就没见到孔秋雁。

有人说她跟着王新正和袁自强去了农机站的一个熟人那喝茶去了。

这让他心里很有些不高兴，觉得她不该跟着那些男生去别人那喝茶。

这时，身边的李金生就对陈杰说，“孔秋雁一会跟他们好，一会又跟你好，让人都搞不清她到底是在跟谁好。”

陈杰就赌着气说，“她跟谁好，那是她自己的事，跟咱有啥关系。”

所以，第二天在担砖的路上再跟孔秋雁碰面时，陈杰就把脸扭向一边，假装着没看到她。

可是，到了晚上，陈杰刚从篮球球场边走过时，就见孔秋雁独自坐在山坡边上。

这个地方过去是他常常坐的地方。

地上有草，还有尘土，还有点凉。所以，她就把一块手帕垫在草地上。

他走到她的身边，说，“你怎么把我的位子给抢占了？”

孔秋雁笑着说，“我想体会一下坐在这里到底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陈杰说，“那种感觉你体会不到。”

孔秋雁说，“为啥？”

陈杰说，“不同的人坐在这里，感觉自然是不一样的。”说着，就坐在了她的旁边。

孔秋雁见他坐在了她的身边，就用手拉住了他的手，紧紧地握着，亲切地说，“我妈对你的印象真是很好。她对我说老陈家的二小子让人看着好喜欢，一看就是个有出息的孩子。”

陈杰明知故问道，“你妈说这话是啥意思？”

孔秋雁说，“还不是想让我跟你好。我们家没有男孩，我妈就特别喜欢男孩。所以，她就看中了你。”

陈杰就借题发挥，说，“我原来跟唐丽娜很少说过话，可是，她妈整天要跟我妈认亲家。后来，搞得我们两人真地好了起来。要是她家不搬走，我们两家说不定还真能成为亲家。”

孔秋雁说，“问题是咱们两家都没住在一起。如果你不到我家拜年，我妈还都不知道你呢。”

陈杰说，“我妈不也是这样，她对我说四区老孔家的雁雁长得多好，走起路来一扭一摆的跟跳舞一样。我说人家是学校舞蹈队的领舞，还是歌唱队的领唱，好多男生都在追着人家。”

孔秋雁说，“那我以后还真应该多往你家跑一跑。”

陈杰听着这话，也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说，“你别老是往我家跑，跑多了，别人还真把你当成了老陈家未来的儿媳妇，可是，到了老陈家真要娶媳妇时，你却跑到别人家了。”

孔秋雁抽出手来，朝着他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一下，说，“你把我当成啥人了？”

这时，看到黄宝凤和周信国从松林那边走了过来，他们就站了起来，开始朝宿舍那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