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之恋（长篇小说）张宝同 2024.2.12

李金生又跟黄书记争吵起来。

两人的声音把整个茶场里的人都给惊动了。

大家都站在门前看着和听着他们两人在黄书记办公室里争吵着。

李金生说，“我的蒲箕坏了，不找你换找谁换？”

黄书记则说，“为何别人的蒲箕都是好的，只有你的蒲箕坏了？说明你不爱惜劳动工具。”

李金生高声质问道，“我干吗不爱惜劳动工具，只怕我是神经了？明明是蒲箕不结实，又整天不停地担砖，很容易磨坏。”

黄书记声音也更高了，恼怒地说，“为何你担的砖比别人少，别人的蒲箕还没得坏，你的蒲箕就先坏了？你没得深刻地分析一下，这到底是么子原因？”

李金生说，“蒲箕坏了就坏了，有么子原因？要说原因，还不是用坏的。”

陈杰一听到李金生在跟黄书记争吵，心里就不免有些担心。

因为黄书记每次训斥李金生，就要把他也给连带上。这好像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孔秋雁已经劝过他多次，要他离李金生远一些。

所以，他见李金生跟黄书记在争吵，就在门前站了好一会，不想出面去管。

可是，两人越吵越凶，互不相让。

不管是老职工还是知青，要么是在幸灾乐祸，要么是怕引火烧身，没有一个人愿意出面劝说，好把他们两人拉开。

黄书记平时得罪人太多了，大家都想趁机看他的笑话。

因为李金生跟他争吵和对骂，就是对他的尊严和权威的一种挑战。

陈杰觉得两人这样地争吵下去，只能是两败俱伤，对谁都不好，只能让大家看笑话。

他也希望黄书记在大家面前丢面子失尊严，可是，他想着李金生平时对自己不错，这时不出面把他拉开，恐怕就不会有人挺身而出了。

于是，他进到黄书记的屋里，见两人都在用手指着对方在对骂。

他把李金生的手用力一拉，说，“蒲箕坏了，找点绳子和铁丝修一下就行了，为这点小事，还至于来找书记？”

说着，便强行地把李金生从黄书记的屋里拉了出来，带到了他的屋里，低声对他说，“你真是没事找事，蒲箕坏了，你找胡春元换一下，干吗要找黄书记。他本身就对你没好脸，你还要主动找上门闹不快。”

李金生说，“我是找了胡春元换蒲箕，可他说没得多余的蒲箕，让我去找黄书记。我就找了黄书记。黄书记当即就说别人的没得坏，就你的坏了。我一听这话就躁了，就跟他辩了起来。”

陈杰说，“你又不是不晓得胡春元是吴场长的人，跟黄书记有很深的矛盾，巴不得让你跟黄书记吵翻天，好在一旁看笑话呢。你俩跟仇人似的，在一起能辨出个什么结果？蒲箕坏了，自己修一下就行了，干吗要给自己惹这么大个事？”

说着，陈杰就把他床底下的蒲箕拉出一看，原来是一个帮断了，就说，“你去找点铁丝或是绳子，我来帮你修好。”

李金生又去找负责工具保管的胡春元，从他那里找来了一截铁丝和一些绳子。

陈杰就用铁丝把断的地方给接上了，为了防止再断，又用绳子把那个竹帮缠绕着套了个新帮。

把蒲箕修好了，陈杰才回到屋里睡觉去了。

几天之后的晚上，李金生来找陈杰一起去宁伢子家。

陈杰想着孔秋雁都说过他几次了，让他不要跟李金生走得太近，让黄书记见了不舒服，就摇了摇头，说，“不去，我还有事呢。”

李金生说，“怕不是要和孔秋雁约会吧？”

陈杰说，“就是。”

李金生一听，就去找吴宝林。

实际上，陈杰并没有跟孔秋雁约会，因为他还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和孔秋雁的关系。

陈杰单独在草坡边的茶园小路上转了一会，看着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才回到了屋里，准备睡觉。

他刚睡下一会，李金生过来叫他，“快起来，到我屋里有好东西吃。”

陈杰已经睡下了，不想起来，可是，李金生硬是把他拉了起来。

他来到了李金生的屋里，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清香的气味。

看着李金生正把小铁锅放在煤油炉子上煮着，但并没闻出来是啥东西。

他把锅盖打开一看，像是竹笋，而且竹笋的气味还挺大。

陈杰就问，“你这是从哪搞来的？”

李金生说，“在宁伢子家的竹林里拔的。”

陈杰说，“那些竹笋可是不允许拔的，让人知道了，告到黄书记那里，恐怕又要找你的麻烦。”

李金生说，“就我和吴宝林在一起，没人知道。”

陈杰严肃地说，“你别以为没人知道，俗话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竹笋在小锅里煮了好一会，李金生用小勺挖起尝了尝，说，“熟了。”

就把小铁锅里的竹笋倒在一个大碗里，把吴宝林叫来。

三人就围蹲在一个凳子周边，用筷子和勺子开始吃了起来。

虽然煮熟的竹笋里只放了一点盐，但味道还真是蛮好吃。

三人正吃着，住在这屋里的周信国回来了，看着大家吃得正香，拿起自己的筷子，厚着脸皮蹲在旁边也吃了起来。

可是，他吃着不要紧，又出去把黄宝凤给叫来了。

黄宝凤吃了两口，说不错，又去把孔秋雁也叫来了。

一看这情况，陈杰知道事情不妙，就放下筷子，赶紧离开了。

第二天早上，在担砖的路上，李金生对陈杰说后来连王新正和袁自强都来了，不过他们来得有些晚，只是尝了一下。

陈杰听着这话，就后悔不该吃那竹笋，因为他知道这事早晚会传到黄书记的耳朵里。

黄书记肯定会拿这事大作文章，要拿李金生开刀，而他也会跟着受牵连。

他对李金生说，“你就等着让黄书记在大会上点名批评吧。说不定我们也会跟着你一起挨批评。”

李金生说，“我本想这事也就我和吴宝林知道，可是，没想到现在好多人都知道了。”

陈杰说，“不管有啥事，黄书记都能知道，我都怀疑有人在给黄书记打小报告。”

李金生听陈杰说这话，就对陈杰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如果这事真让黄书记晓得了，我就把这事一人担着，连吴宝林我都不会说出去。”

但陈杰知道这竹笋是李金生拔的，吴宝林只是跟在他的身旁，如果真有什么事，吴宝林肯定会一推二六五，把责任都推在他身上。

果然不出所料，那天吃过晚饭，吴宝林就被黄书记叫到了办公室。

见吴宝林进到黄书记的办公室，好多人心里都开始敲着鼓来，感到有不好的事就要发生。

特别是李金生心里更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他来到陈杰屋里，见屋里没人，就说，“这事还是让黄书记知道了，你猜这事会是谁告发的？”

陈杰说，“每一个人都有可能，但有的人可能性最大。”

他想这事恐怕是王新正和袁自强告发的可能性最大，但他并没有确切的证据。

李金生担心地说，“就看吴宝林是怎样给黄书记说了。”

陈杰可是跟吴宝林同学过两三年，对他的为人和性格多少还是了解一些。

他对李金生说，“你别对吴宝林抱有幻想，吴宝林为了将功补过，肯定会是小簸箕倒豆子，恨不得能把事情一下子全倒光。所以，黄书记在批评你时，你最好是不要吭声，也不要跟他顶嘴。反正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事，他也不能把你咋样。”

李金生点了点头，说，“我知道。”

不一会，吴宝林从黄书记的屋里出来了，然后就一头钻进了自己的屋里。

李金生正要找吴宝林了解情况。

这时，黄书记把哨子吹得生响，喊道，“都到大屋里开会。”

听着他的喊声，大家都进到了大屋里。

大屋里实际上就是一个大堂屋，屋里摆着八张老职工的床铺，还跟另两间屋子连在一起，拥挤着可以容纳四十多人。

所以，开会时，有些人没得地方坐，就干脆脱鞋坐在他们的床铺上。

后来的人有时连坐的地方都没得了，就只好站在门前的空地上。

不一会，全体人员都进到了大屋里。

黄书记横着鼻子瞪着眼，朝着屋里的人扫了一圈，就扯着嗓门大声说道，“这两天，在我们茶场的知青里发生了一个丑事。毛主席他老人家说‘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拿群众的一针一线。’可是，我哩知青有人去偷村里的竹笋。”

“你们都晓得，春里一根笋，年后一根竹。你今天掰了村里的一根笋，就等于把村里的一根竹子给吃掉了。如果这种现象不加制止，让这种行为泛滥下去，后果就是相当地严重。所以，我们必须要严肃处理。”

接着，他长长地出了口气，又说，“根据我们的初步调查，当事人就是李金生。”

说到这里，他把眼睛朝向坐在床边的李金生。

几乎是同时，所有的人也都把眼睛朝向了李金生。

但李金生坐在床边上，把头朝向一边，就像不是在说他似的。

黄书记见李金生没有反应，继续说道，“李金生自从来到茶场后，没做过好事，凡是坏事和错事，每次都少不了他，成了我们茶场的老大难。”

见李金生没得顶嘴回话，他就把矛头又对准了别人。

他说，“可是，有些人常常跟李金生待在一起，不但不制止他的错误行为，还跟他同流合污，其中就有吴宝林和陈杰。吴宝林我就不说了，可是陈杰是共青团员，又是知青副队长，我就要问，你的立场站在了哪里？”

陈杰听着这话，如同脑子里爆炸了颗原子弹。

他从小就老实听话，听到的都是别人的赞扬，还没听到别人的批评，特别是这样严重的批评。

这一段时间，他知道因为没有给茶场买到五千斤稻种，黄书记心存恶气，一直在有意无意地找他的茬。

所以，他也一直非常地小心，尽量地躲避着和黄书记发生冲突和不快。

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越是怕鬼就越是见鬼了。

他觉得必须要对黄书记进行反击，否则，就是对他这种粗暴和侵犯的一种容忍和示弱，还会助长他的嚣张和气焰，把他当成软杮子拿捏，并成为一种习惯。

他马上用质问的口气说，“黄书记，李金生拔竹笋的事怎么跟我扯在了一起，那天晚上我可是早早就睡觉了。李金生到底是跟谁一起出去的，我都不知道，怎么说我跟李金生同流合污？你是不是在满嘴胡说，信口开河？”

黄书记显然是把事情搞错了，听着陈杰这么地质问他，就有些支吾着说，“你是不是吃了李金生搞来的竹笋？”

陈杰说，“那天晚上李金生硬是把我从床上拉了起来，说有好东西让我吃，到了他屋里，才晓得他让我吃竹笋。”

黄书记说，“你吃那竹笋为何不问这竹笋是从哪搞来的？”

陈杰当然问过，而且也说过他，但他不想这样地解释。

这样会显得很被动，很懦弱，不会让黄书记对自己的蛮横霸道付出代价。

他知道人都是恃强凌弱，欺软怕硬？他必须要以硬碰硬。

他就反问着说，“黄书记，你是不是到别人家里吃饭时，还要问一下人家的粮食是从哪里搞来的？”

听着这话，大家都哄堂大笑起来，其中有些人就是在故意看他出丑。

黄书记对大家恼怒道，“笑么子？有么子好笑的？”

然后对陈杰说，“三十多名知青中，就你跟李金生走着最近，不但不帮助他改正错误，还跟他坐着一条板凳上。这些错误中，他占七成，你占三成。”

陈杰也燥气了，就说，“你还不如说我占七成，他占三成呢。”

平时同学们在一起客客气气，保持着一团和气，可是，一遇到了问题，都躲得远远的，生怕事情沾上了他的边。这很能看清一个人的品行和德性。

李金生搞来的竹笋大家都抢着要吃，到了该背黑锅时，一个比一个会装好人。这让陈杰感到很生气。

本来，他是不想得罪其他人，可是，有些话不说，罪名就会集中在他和李金生的身上，连吴宝林都能逃脱。

于是，他大声地说，“黄书记，你又不是没了解情况，是谁跟李金生一起出去的？他不制止，干吗让我制止？那天晚上吃竹笋的人又不是我一人，至少有六七个人都吃了竹笋。干吗把责任往我一人身上推？”

听着这话，会场上一片安静。

遇到了这种事，总要有人来承担责任。

老实的人总是怕撕破脸，而滑头的人总是不要脸。既然有人不要脸，那他也不怕撕破脸。

对于陈杰的质问，黄书记不好回答。

他就朝着大家说，“不要以为你们做了么子事没得关系，告诉你们，这些事我都拿着本子一件一件地记着呢。等所有的这些事记多了，我就会给你们一起算总账。”

说完，也不宣布散会，就气冲冲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