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之恋(长篇小说)张宝同 2024.2.12
下午四点钟那会,陈杰还在村头路边的水田里插秧。
不过,七分多的一块水田已经是绿油油的一片了,只有一个角落还没插完。
这时,他见水书记从十队那边走了过来,就起身朝着水书记打了招呼,“水书记,检查工作?”
水书记说,“是的,你在插田。”
陈杰说,“这是队里给我今天分的任务。”
水书记朝着这块田看了看,说,“插得蛮快。”
陈杰说,“是要快些,早点插完就没得事了。”
说了几句话,水书记就去了大队部。
陈杰一鼓作气,把最后那片空地很快插完了。
于是,他来到水渠边上洗手洗脚。
这时,大家刚好歇晌,良宝从路边走过时,对他说,“到我家里喝茶去。”
陈杰觉得才刚跟人家认识不久,不好去人家屋里,就说,“不去了。”
可是,良宝说,“走吧。”
陈杰跟着良宝去了他家。
他家在村子东边,离大队部很近。
去了良宝家,见到了良宝妈,陈杰叫了声大妈。
良宝妈很和善,也好客气,就要给陈杰烧豆子茶。
良宝妈坐在厨房的锅灶旁,用一个小铁锅炒着黄豆。
陈杰坐在她的旁边,跟他说着话。
良宝妈问,“你个城里伢子,来到我们生产队,生活能习惯吗?”
陈杰说,“生产队要比茶场好多了。我们在茶场那边天天担砖,一百斤的担子一担就是一整天,我们从去年十月一直担到了今年三月才担完,把我们的肩膀都压肿了,磨破了。”
良宝妈就好疑惑,说,“如何让你们知青吃这样大的亏,受这多的苦?”
陈杰又说,“每天好累好苦不说,我们吃的是全是带有细沙的碎米饭,没得菜吃,顿顿给我们打上一碗盐水当菜吃。”
良宝一听,马上就说,“这就不是人吃的饭,要是这样的生活,让我一天都受不了。”
黄豆炒了一会,散发出很香的豆香气。
可是,良宝没等到喝茶,就说要去上工了,让陈杰等着喝茶。
不一会,黄豆炒好了,良宝妈给陈杰泡了一杯豆子茶,递给陈杰,问道,“你爸妈好大的年纪?”
陈杰说,“我妈四十二三岁了,我爸五十多岁了。”
良宝妈就问,“你爸比你妈大蛮多呢。”
陈杰说,“我爸是老革命,打日本时胳膊受了伤,右胳膊有个弹头到现在都没得取出来,一到雨天就好疼。他跟我妈结婚时都三十岁了,那时我妈才只有二十多岁。”
良宝妈说,“你爸工资蛮高吧?”
陈杰说,“也不算蛮高,每月工资是五十多元,还有二十元钱的流动补贴,一共就是七十多元钱。”
良宝妈吃了一惊,说,“工资好高呢,差不多是我们农民大半年的收入。良宝他爹去年年底才分了一百二十元钱。”
陈杰说,“我们工程处的科级干部每月的工资就是一百二十元。”
喝完了一杯,良宝妈又给他续了一杯,说,“你们在城里生活要比农村好蛮多吧?”
陈杰说,“实际上差不蛮多。只是在城里每月发有肉票,可以买到肉。而且鱼也有蛮多,还有鸡和鸡蛋。如果你想吃就可以买到,不像在农村,就是想吃都买不到。”
良宝妈问,“你们家好久吃一次肉?”
陈杰说,“如果想吃,随时就可以上街去买。除了猪肉要肉票,买猪肝猪肺猪头猪蹄猪骨头和猪肠子,这些都不要票。”
“特别是到了冬季,我妈会让我大妹一大早就去排队买猪骨头,那猪骨头才九分钱一斤。我家一买就是十来斤,用大锅一煮,不但能炼好多猪油,还能吃好多的肉。所以,吃肉对我家来说根本不算啥。”
良宝妈说,“我们在农村,只有过年时才能吃到肉。”
陈杰喝完了第二杯豆子茶,就不喝了。
不论是吃饭还是喝茶,他最多只吃两碗,绝不再吃第三碗。所以,喝完很二杯茶,就说不喝了,准备离开。
可是,良宝妈不容分说,又给陈杰续了一杯,说,“你家有那么多的钱,一个月能花得完?”
陈杰说,“你要想放肆花,多少钱肯定都不够,可我妈花钱也是很节省。”
他说,“我姐也工作了,能拿到五十多元,每月给我妈寄来二十元钱。我哥哥也工作了,他的工资不蛮高,就不给我妈钱,但他常常给我家拿回些挂面、面粉和糯米。所以,我家的钱每月都花不完。”
良宝妈又说,“那你下了农村,你妈还给你钱花不?”
陈杰说,“我下农村是为了等着招工,不是为了给家挣钱。所以,我妈每月都要给我五元钱,可是,这些钱给了我都花不出去。”
良宝妈感叹地说,“你家的日子好过得很呢。”
陈杰说,“我们家是铁路工程处的,就是在全国各地修铁路,工资是比较高。但是,他们工作也好辛苦。在一个地方修好了铁路,就要再去另一个地方修铁路,住的都是工棚。”
良宝妈说,“那可是要比我们当农民的好得多了。”
陈杰说,“那是,也只有当农民最苦。要不,都没得人愿意当农民。”
一连喝了五杯豆子茶,陈杰才离开良宝家。
等他回到屋里,昆妈正在堂屋里择菜,见到他就说,“才将你们茶场的黄书记来了,要带着你回茶场,我说你在插田,他说没见到你,还说茶场现在好缺劳力,让你快快地回茶场。”
陈杰马上想起黄书记向他保证说要到他下队的第十天才来接他回茶场,可是,现在才只过了五六天,怎么就要催他回茶场了?
肯定是茶场的活太多,黄书记想让他回去卖苦力呢。
可是,他觉得在生产队里一切都好,干吗要回公社茶场?
于是,他对昆妈说,“下次,他再来找你说这话,你就对他说,我在这里蛮好,不想回茶场。”
昆妈说,“晓得了。”接着,又说,“黄书记刚离开,秀妹子也来找你,也没得说有么子事,见你不在,就离开了。”
陈杰就问,“你说这个秀妹子是不是大队部的那个播音员?”
昆妈说,“是的,她人长得好漂亮。”
陈杰说,“不晓得她来找我有么子事?”
昆妈说,“好像也没得么子要紧的事。”
陈杰就想那么她来找他做么子?就想如果她真是有事,肯定还会来找他。
吃过完饭,他总要在江堤上散步。
可是,他上到了江堤上,却没朝着江边走去,而是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不知不觉地就来到了大部队门前。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原来是被一种难以名状的魔力鬼使神差地带到了这里。
自今天早上再次见到了那个清秀貌美的广播员,他的心里就一直在想着她。
这个妹子真是太漂亮,他见过许多漂亮妹子,可是,都没见过这样漂亮的妹子。
她比李秀明和唐丽娜还要漂亮,比孔秋雁和林小惠漂亮得多。
他很惊讶,在这个乡下农村里还有这样清秀漂亮的妹子。
他实际上在那次演出时就看到过这个妹子,就被她的外貌所吸引,因为她实在是漂亮,漂亮得让人不想把目光离去。
只是她是个农村妹子,所以,他只能用眼睛多看上几眼,却不能跟她接近。
后来,他在供销社门前又见到了她,又把她细细地看了好久,心中还是感叹不已:这个农村妹子怎么这样漂亮!
但他很快就把她给忘了,因为他是知青,不可能跟一位农村妹子有什么关系。而且,他那时心里只有唐丽娜。
可是,出乎所料的是他这次被黄书记遣送下队,却意外地在茶山大队部又见到了她。
上次见到她时,她还是个刚毕业的高中学生,可现在她已经是大队广播员了。
特别是这次相见,他的心情已经和上次有了很大的变化。
上次见到她时,他还不知道唐丽娜已经随家搬到了云南那边。
而这次见她时,他正遭遇着人生中的一次沉重的打击,心情正处在悲凉低沉之际。
所以,她的再次出现让他很是意外,很是惊喜,就像一缕明亮的春光照在了他阴冷的心里。
但是,考虑到他在这里待不久长,不定哪天就要回公社茶场了,就会被招工去了铁路工程处。
他觉得不能招惹人家妹子,万一跟人家好上了,又不能娶人家为妻,反会把人家坑害了。
所以,他就没好去打扰人家。
可是,今天早上,他又看到了她,她穿着漂亮的衣服,和黑帮白底的鞋,把自己打扮得那么漂亮。
两条长辫甩在后面,走起路来,姿态是那样地优美动人。
让人感到真是像仙女下凡一样。
当时,他就觉得她是专门把自己打扮得这样漂亮来见他的,
可是,当他准备要跟她打招呼,想说上几句话时,
她却像受了惊的小鹿一般,面红耳赤,慌张忙乱地逃跑了。
他当然知道只有在一个妹子爱上你时,才会显得这样地慌乱和紧张。
当他听昆妈说黄书记来找过他了,要让他快快回公社茶场。
随后,她接着也来找他,肯定是想让他不要回茶场。
作为一个看过许多爱情故事的他来说,自然能感觉到她对他的那种心思。
本来,他并不想跟这个清秀漂亮的妹子过于接近,可是,他觉得自己抗拒不了她的清秀美丽。
不论是在田里插秧,还是躺在床上,他的脑子里老是闪现着她的笑容和模样。
她的笑容和模样是那样地亲切,那样地清纯,那样地秀美与可爱,看上一眼就让人感觉像喝了口醇甜的美酒,而且这种美酒只要是喝了一口,就会上瘾和沉迷。
但是,他只是想跟她待在一起,跟她成为一个关系不错的好朋友,每天能看着她,暗恋着她,却万万不可跟她谈情说爱,坠入爱河。
他来到了大队部的门前,从小门进到了大队部。
南杂店的售货员是一位中年女人,以为陈杰要来买东西。
可是,见到陈杰没有来南杂店柜台,而是朝着大队部里面走去,就问,“做么子事?”
这女人认识陈杰,陈杰也认识这女人。
她觉得这女人是在管闲事,没理她,就朝着大队部里面走着。
进到了大队部,大院里是一片半明半暗的寂静无声,没有一个人影。
只有广播室在亮着灯,那灯光像一盏明灯照亮着他的心,让他心里产生着一种对光明的渴望。
可是,他还是不好意思直接进到人家屋里。
他实际上是一个很爱面子,很懂礼节的伢子,知道不通过别人的介绍和人家的邀请,就进到一个年轻妹子的屋里,会让人家对他如何猜想。
即使他对林小惠有了好感,而且她都去过了他家,可他都没有去过她家找她。
就跟两个有情人相处了很久都没有进到恋爱的程序中,因为他们中间还有一层窗户纸没有被捅破。
这层窗户纸很薄很薄,只要有人一捅就破,可是,就因为两人都很害羞,都有顾虑,所以,这轻轻一点的事情就显得好难好难。
其实,少男少女都在这方面过去单纯和害羞,不敢大胆地通破这层窗户纸,使得多少有情人因此擦肩而过错失良机。
他站在大院门前朝着广播室那边望了好一会,想着如果那妹子从广播室出来,他只需轻轻地咳嗽一声,那妹子就能看到他,就会要他进到屋里。
可是,这种事情一直没有发生。
于是,他就在离广播室门前不远的地方来回地散步,等着那妹子很快就会出来。
天色越来越暗了,广播里刚才还在播放着革命歌曲,接着,又转播起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报纸和新闻的摘要节目。再往后,广播里宣布第三次播音到此结束了。
天色已经漆黑一片。
他就想这个时间了,即使那妹子看到了他,他也不能再去人家屋里了,因为时间已经太晚了。
他只得叹了口气,灰心失望地朝着大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