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之恋(长篇小说)张宝同 2024.2.12
人间的四月天,笑声点亮了清风,春的轻灵在光艳中变幻。
春风拂面,阳光和煦;遗憾和烦恼,在随风而去,幸运和快乐,与阳光同在。
这样的天气总会给人一个好心情。
本来罗秀清是要顺着江堤朝大队部那边走,可是,听妹子们把陈杰说得那么好那么神,就忍不住地想去再见见他。
可是,她穿了一双黑帮白底的新布鞋和白色的袜子,是不能走在江堤下的田埂上,那会很容易把鞋子糟蹋了。
但她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去见见陈杰,因为她觉得自己的心正在被他紧紧地吸引着。
从陈杰离开大队部那天算起,她已经有好几天没见到他了,他的模样都有些记不清了。
刚才听了妹子们把他夸得像一朵花一样,就很想过去再见见他。
她挎着花书包,穿着布鞋小心谨慎地从江堤上下来,在田埂上走了一段路,就来到了一块大田的边上。
她见在这田里插秧的有良宝和春华,还有一些其他伢子和小学生,就想陈杰应该跟他们在一起。
可是,当他站在田边朝着那些伢子张望时,却没有见到陈杰。这让她感到有些疑惑。
当她穿着这样鲜亮的衣服从江堤上走下来时,伢子们就不停地在用眼睛瞅着她。
见她小心翼翼地顺着潮湿泥泞的田埂朝着他们这边走来,伢子们都从田里站了起来,朝着她直直地看着。
良宝首先开口说,“哟,穿得这样漂亮,跑来是要让谁看呢?”
春华说,“怕是去相亲了吧?”
罗秀清站在田埂上答道,“这忙的时节,相么子亲哟?”
她发现陈杰不在这里,马上想起刚才秀丽说因为讲故事,黄爹不让陈杰和大家待在一起了,就抬起头来朝着别处张望。
良宝笑道,“要不,你看我们中哪个伢子让你中意?”
黄卫东借题发挥,说,“谁不晓得秀妹子心比天高,不是县城来的伢子不肯见。”
罗秀清马上回道,“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你莫要给我胡编乱造。”
黄卫东又说,“你是没得这样说过,可是,柳湾里的伢子那么多,你却一个也没得相中。不过,我们这里来了个小陈伢子,我看只有他能与你相配。”
一说到陈杰,罗秀清感觉脸上一下子滚烫起来,但她故作镇静地说,“莫要给我说,没见才只来了一个小陈伢子,你队里有那么多妹子都在眼巴巴地盯着他。”
良宝大声说,“我敢保证我队的妹子他一个也没得相中。”
罗秀清就问,“你如何敢保证?”
良宝笑了笑,说,“我要是连这个眼光都没得,那不成了睁眼瞎?”
罗秀清说,“只怕你队里的那些妹子的眼睛还没得你亮?”
良宝说,“她们以为人家小陈伢子对她们又说又笑,就是对她们有情有义了,错错错,那只是客气。要是我就有自知之明,人家小陈伢子是来这里插队锻炼的,过上一两年就会招工离开这里。可她们却要明知故犯。”
罗秀清觉得良宝这话是在说秀丽她们,可是,也好像是在提醒着她自己:难道自己不是也在明知故犯?
其实,她能理解她们,虽然小陈伢子不可能与她们谈情说爱,甚至都不可能去喜欢她们,但她们却是实实在在地喜欢着他,暗暗地迷恋着他。
对一个农村妹子来说,能有这种感情与感觉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因为许许多多的农村妹子都结了婚嫁了人,都不晓得爱情到底是怎样的感觉。
她觉得她就是她们中的一个,又觉得不是她们中的一个。
因为她比她们有更多的优势,而且她能感觉到他是在喜欢着她,只是不晓得这种喜欢能不能发展成爱情。
就因为这种喜欢,她就想再去看他一眼。
这是她心里的一种愿望和渴望。
于是,她就说,“他为何没得与你们一起插田?”
良宝说,“黄爹不想让他跟我们在一起,怕我们让他讲故事,会耽误插田,就把他跟我们分开了。让我们在这里插田,让他在那边插田。”
说着,把手指向村子那边的小路边上。
罗秀清朝着那方向一看,就见那边有一个人在田里插秧。
黄卫东却说,“不过,黄爹这样做反而给小陈伢子办了个好事。黄爹让人每天给他分上七八分田,干完就没得事了。所以,他每天干到四点就收了工,没得事做,就坐在江堤上吹口琴,让我们看着心里好是羡慕。”
良宝说,“人家是知青,黄爹自然要照顾他,才给他一天只分了七分田。”
罗秀清反问说,“分了七分田,还能说是照顾?”
因为七分田在她的感觉中就是好大一片,要是让她插上一天,最多只能插上个半亩田。
春华马上就说,“可队里的妹子,哪人一天不是要插一亩田?要是黄爹给我们分任务,最少要让我们一天插上一亩田。”
说了一会话,罗秀清走到旁边不远的一块大田边,见黄爹正在水田里扶犁耕田。
故意大声地说道,“黄爹,水书记让我来通知,说春插结束后要召开全大队农业学大寨总结大会,队里的人都要参加。”
黄爹应了一声,说,“晓得了,早上已经广播过了。”
罗秀清问黄爹,“小陈伢子来到队里,表现如何?”
黄爹说,“蛮好,大家都说他上工来得早,做事也卖力,队里的伢子和妹子们也都喜欢他。”
罗秀清就说,“那你为何要把他与大家分开?”
黄爹说,“不把他与大家分开,他们就粘在了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好耽误插田。现在我让他单独在那边插田,他就插得蛮快,到了四点来钟就没得事了,可以回屋做饭了。”
说完话,罗秀清顺着狭窄的田埂朝村边的小路走去,因为她看到陈杰正在路边的一块田里插秧。
在那周围的一大片田间,只有他一人的身影。
她想这刚好是跟他说话的好机会。
她顺着水渠旁的田埂走到了小路上,很快就走到了离他不远的地方。
他穿着一件旧得发白的蓝布衣服,背朝着蓝天,不停地在插着秧,流出的汗水把衣服都打湿了,紧贴在脊背上。
她看他在水田里插秧,插得很快。
这让她对他有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敬佩和喜欢。
真正的美往往就隐藏在那种不经意的自然流露中,而劳动就是一种美的体现。
农村人对一个人的评价往往就是看他劳动的态度和能力。
一个踏实肯干而不会偷懒的人,会被人视为诚实和勤快。
这是一个人安身立命自食其力的根本。
也是做人最基本的准则。
即使自己不爱劳动的人也会喜欢爱劳动的人。
他一直在埋头插秧,并没有注意她的到来。
可是,在她走到离他只有十来米远时,就见他突然从田里站起身来,就像是感觉到了有人在一直看着他。
当他看到是她正朝着他走来时,目光惊魂一般地呆住了。
两人的目光当即就撞在了一起。
她的心一下子慌了起来,好像心里的一切都被他那敏锐而热烈的目光看得清清楚楚,无法躲藏。
她感到脸上发烫,心在怦怦地乱跳。
她想跟他打声招呼,可是,他的目光和神色让她感到有些紧张和慌乱。
她赶忙低下头,步履匆匆地从他面前走过,像是在逃跑一样。
一直走到了小路的转弯处,她才停了下来,转过身朝他望去,见他还在朝着她痴痴地望着。
这让她感到好笑,又觉得沮丧。
本来她是想跟他说上几句话,亲近一下。
可是,真地见了人家,却像遇见了老虎一样,心神慌乱,吓得就跑,真是好没出息。
她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都是别人见到她时会有紧张和慌乱的神色,还未遇到她见到了别人会如此地心慌意乱。
下午,罗秀清见水书记从外面回来,进到了广播室,就对他说,“我早上从江堤上走过,遇见了柳湾的妹子,在一起说了一会话。她们对我说陈杰下放到队里,不是因为他调皮捣蛋,不蛮听话,而是黄书记在对陈杰打击报复。”
“陈杰当时坚持不肯下队,黄书记就找陈杰谈话,劝说要他先下队锻炼几天,还对陈杰保证说,说到了下队的第十天,就一定会来接他回茶场。后来,我又见了黄爹,问陈杰在队里表现如何,他说陈杰上工蛮积极,做事也卖力,队里的伢子和妹子们都喜欢他。”
水书记把眉头皱了好一会,说,“那黄书记这样搞有么子意思?”
到了下午四点钟,水书记就让罗秀清过来给客人倒茶。
罗秀清见又是黄书记来了,对他没点好感,也没说话,就给他倒了杯茶。
水书记对黄书记说,“这忙的时间,你来这里只怕有么子要紧事?”
黄书记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说,“现在我哩茶场劳力好缺,我想让陈杰伢子回去。”
听着这话,罗秀清心里一惊,没等水书记开口,就对黄书记说,“陈杰这伢子调皮捣蛋,又不蛮听话,就让他放肆锻炼,莫要让他才下队几天就放他回茶场。”
黄书记说,“我是想让他放肆锻炼,可是,我哩茶场劳力好缺。”
罗秀清说,“你哩茶场有三十多名知青,又不缺他这一人。”
黄书记说,“陈杰这伢子虽说调皮捣蛋,蛮不听话,可是,做事肯出力,干起来劲比我哩老职工还卖力。我把他下放到队里就蛮后悔。”说着,就等着水书记表态。
水书记看了看黄书记,又看了看罗秀清,然后就笑了笑,说,“黄书记的性子也太急了,陈杰伢子才下来四五天,就急着让他回去,你让九队的人如何去想?不如让他插完田再回去。”
黄书记摇了摇头,说,“那不行,我哩茶场的田也有蛮多,还是让他现在就回去。”
水书记见黄书记口气蛮坚决,就说,“要得,反正他是你们茶场的人,他现在就在村边的小路旁边插田,你把他带走就是了。”
黄书记说,“要得。”把手里的茶杯往桌上一放,从墙边拿起那把雨伞,就离开了。
等黄书记刚一离开,罗秀清就朝着水书记埋怨说,“他说要把陈杰下放就下放,要带走就带走,你如此这般地都由着他,没得一点原则性。”
水书记说,“陈杰本身就是茶场的人,他要带走就带走,这要么子原则性?”
罗秀清说,“陈杰就不是茶场的人,是茶山九队的人,就该要你说话算数。”
水书记就笑了,说,“只怕你是喜欢上了人家,他的事人家自己还不晓得如何决定呢,倒是把你急成了这个样子。”
听水书记这样一说,她也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些失态,可是,她觉得自己在这时必须挺身而出,要力争让陈杰莫要急着回茶场。
这样一想,她就急急忙忙地出了水书记的屋子,要去见一见陈杰。
她相信只要她的一句话,陈杰就会改变决定,留在队里。
她像发了神经一般小跑着冲出了大队部,出了门,就朝着坡下的小路快步地朝着他插田的地方赶去。
可是,刚上到了小路上,朝那边望去,那边没人。
她就朝村子里面走去,见到一位中年妇女,就问,“你晓得那位知青住在何处?”
那女人说,“那知青好像住在昆爹屋里,你顺着江堤一直走到村头,那栋屋子就是昆爹屋里。”
她很快来到了昆爹屋里,见昆妈在屋里织布,就问,“大妈,陈杰是不是住在你这屋里?”
昆妈说,“你是秀妹子,找陈杰有么子事?他还没得收工回来。”然后,指着陈杰的屋子说,“他就住在这屋里。”
罗秀清朝着屋里看了一眼,见被子还在床上,箱子还在地上摆着,心里顿时就安定下来,就问,“你见没见到公社茶场的黄书记来了这里?”
昆妈说,“他刚来过,手里还拿把雨伞。我给他说陈杰还在插田,他说他是公社茶场的黄书记,要我对陈杰说,要他快快地回茶场,说完就上到了江堤上走了。”
罗秀清说了声,“晓得了。”就去找陈杰。
可是,她顺着江堤走到了可以看到九队的那些伢子和妹子们的地方,看了好一会,也没看到陈杰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