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之恋(长篇小说)张宝同 2024.2.12
这天早上,刚吃完早饭,陈杰背着大钯子要跟春盛他们到茶山后山茶园里挖地。
刚一出门,就让黄爹给拦住了。
黄爹说,“你莫要出工了,水书记要让你现在就去大队部。”
陈杰怔了一下,就问,“有么子事?”
黄爹说,“水书记没得说,只是让我通知你去大队部。”
陈杰因为这两天晚上没得去罗秀清那里,也不晓得水书记叫他有么子事。
他回到了屋里,把那个大钯子放下,把衣服和鞋一换,因为罗秀清在广播室,他不想让她看着他穿着太不像样。
再说,去了大队部,就不用出工了,不用再穿那身干活时的旧衣服。
他换上了那身黄军装和蓝裤子,穿上那双黄色的军鞋,就去了大队部。
他走到了广播室门前,见罗秀清正坐在床边朝着他笑了笑。
他觉得这笑里有些意味深长,预示到水书记叫他一定是有好事。
他进到了水书记的屋里。
这是他第二次来这里。
第一次是那天下午他冒雨从茶场下队,他把那事看成他生命中的一次改变。
他不知道这次来这里会发生什么事。
他来到了水书记的屋里,就见水书记正在跟一位三十七八岁的中年男人一边吸着烟,一边说着话。
陈杰进到屋里,朝着水书记恭敬地说,“水书记,你找我有事?”
水书记指着那位中年人说,“大队要派你们两人去敬老院那边帮着武汉测绘局搞测量,时间大概要两个月。现在你就跟许家林一起去那边。”
陈杰说,“谢谢水书记。”
水书记说,“莫要感谢我,要感谢秀妹子。”
那位叫许家林的中年人对陈杰说,“我们现在就过去。”
陈杰就问,“不带其他东西?”
许家林说,“不用带。”
陈杰跟着许家林出了水书记的屋里。
走到了广播室门前,他朝着屋里看了一下,见罗秀清正坐在床边朝着他目送着,就知道她是为了避嫌,不好出来送他,就朝着她微微地笑了笑,跟着许家林朝着大门那边走去。
他们走的是茶山后山的小路,在密林里穿过,就上到了一条小路上。
小路旁绿野一片,空寂无人,阳光灿灿地照在小路上,空气中有些灼热的感觉。
陈杰只晓得要去敬老院那边帮武汉测绘队搞测量,其他的事却是一无所知。
他想询问一下情况,可是,这个许家林却跟脚下生风一般,一边吸着烟,一边闷着头大步流星般往前走着,好像根本就不想跟他搭话。
所以,陈杰只好跟在他的后面。
在荒野的小路上一连走了半小时,比他和罗秀清那次下雨天看映山红走得还要远。
这有些出乎他的所料,因为他觉得茶山大队的地界不会有多么大,可是,没想到茶山的范围要比他想象的大得多。
因为他知道茶山大队到十六队也就到头了,从大队部到十六队最多也不过二十分钟就走到了。
可是,他们都走了半小时还没见到有人住的地方。
开始,他听许家林说不用带什么东西,以为晚上要回自己屋里睡觉,可是,走了这么久还没见到住处,就想这么远的路,晚上是不可能再回屋睡觉了。
于是,他就紧追了几步,对许家林说,“这远的路,晚上在哪里睡觉?”
许家林说,“晚上就在敬老院里睡觉。”
陈杰就说,“可我什么东西都没得带。”
许家林说,“我们先过去看一下再说。”
陈杰就想下午还有半天时间,有什么事可以下午再做。也许是他们先过去看一下,就回去了,到了明天早上再正式过去。
又走了一段路,出了山口,就上到了战备公路上。
就见公路边上有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即没有大队部那么大,也不是白灰粉刷的。
院子四周都是农田,远一些的地方是茶园。
这些茶园都是新开垦的,红土层一片片的,土质并不肥沃。
敬老院周围多远的地方都看不见有村落。
在敬老院旁边的水田里,有二三十名五六十岁的老人正在田里劳动,女人较多,男人很少。
过去陈杰对敬老院的印象是那些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都在这里清闲养老,可是,看到这些老人并非清闲养老,而是在田里劳动,就觉得这些老人好可怜。
因为在农村里,别说年龄这么大的老人,就是年轻堂客们都没得人下田。
这让他更是觉得农村人可怜,特别是那些无儿无女的老人们,没了儿女的照顾和养老,日子更是孤单可怜。
他们穿过公路,来到了敬老院里。
一进到敬老院里就见到几名先期到达的测绘队的人员。
他们被安排在一栋朝北的房屋里。
他们闲着没事,有的坐在门前下栱,有的在看书,有的在聊天。
许家林是本地人,对这里比较熟悉,把陈杰带到了敬老院院长那里。
院长是位五十来岁的男人。
他把许家林和陈杰带到了一个屋子里。
屋子里有一个大床,有蚊帐,也有被子,还有电灯。
院长对他们两人说,“你们晚上就睡在这里。”
院长把陈杰和许家林带到了一位测绘队的负责人那里。
那人是一位四十来岁高大魁实的中年人,大家都叫刘队长。
刘队长朝着他们看了看,就说,“你们从今天就开始上班了,下午,你们跟着大家一起到桃林车站接车,所有的人员和设备都要过来。明天一早就开工测绘。”
许家林说,“晓得了。”
陈杰本想下午要回到屋里把洗漱用具带过来,可是,听刘队长让他们现在就开始上班,就只好再想别的办法。
离吃饭的时间还早,陈杰见许家林坐在敬老院门前吸着烟,就来到了公路边闲转。
站在公路边上朝南看去,是茶山最高的一些山峰。
山峰有几十座,至少都在三四百米高。
而公路北面却是一片平坦的荒野,呈现着一片红土的地貌。
这里应该是茶山大队最边远的地方。
顺着公路朝西走就到了茶山十六队的后面,在这里朝南一拐,就去了红花公社。
相反,公路的东边是朝向桃林。
桃林是汨罗的一个镇子,设有火车站,属于四等小站。
这时,有人吹起了哨子,喊着,“吃饭了。”
陈杰快步地回到了敬老院里,就见那些武汉人都进到了一个大饭厅里。
饭厅里摆着两张大桌子,桌上摆满了菜。
有各种蔬菜,也有肉菜。
他以为他会跟这些职工们在一起吃饭,心里还是蛮高兴。
可是,他来到饭厅门前,看着那些武汉人都端着碗在吃饭,并没有人要请他入席。
所以,他在饭厅门前犹豫了一下,便从饭厅里出来了,站在一边等着。
这时,他看到许家林正坐在外面吸烟,也就知道他们不是跟测绘队员们在一起吃饭。
过了半个来小时,敬老院里的餐厅开饭了。
院长朝着他们两人招呼了一声,“吃饭了。”
他们才进到了餐厅里。
这里摆着四五张大四方餐桌,老人们围着餐桌开始吃饭。
餐桌上自然没有人家武汉人的餐桌上那么丰盛,也没有肉菜,但每个餐桌上也有五六样菜。
陈杰其实并不在乎餐桌上的菜有多少,但他觉得跟这些老人在一起吃饭,就让他的身份和地位差去了很多。
可是,他知道他是来这里帮忙的民工,而不是人家单位的正式员工。
吃过饭,没多久,就见一辆解放牌卡车开了过来,停在了敬老院旁边的公路边上。
这种解放牌的卡车在整个汨罗县都见不到,听说要一万元钱一辆,而且是光有钱还买不到,要由国家调拨。
所以,如果哪个单位里有一辆解放牌卡车,那真是很了不得了。
卡车停在了公路边上,刘队长招呼着大家上车去桃林车站接人和设备。
陈杰和许家林跟着那些武汉人上到了卡车上,卡车顺着战备公路朝着桃林车站驶去。
火车站很小,候车室只有一个单位的大会议室那么大,中间摆放着几排长椅子。
大家就坐在长椅上等车。
不一会,火车到站了,下来了十多名测绘人员,还有那些测绘用的设备仪器。
陈杰见有这么多人来接车,以为设备仪器有很多。
可是,真正的设备却是一台名叫经纬仪的仪器。
这个仪器装在一个不大的小木箱里,而且这小木箱是由专人保管和携带,别人不能随便接触。
因为这台仪器太贵重了,是花了三万多元钱从外国进口,价钱超过了三辆解放牌卡车。
所以,陈杰他们来车站没有任何的用处,只是来回地过了下车瘾。
把人和物品接回来了,汽车就开走了。
测绘队的人一下子增加到了二十多人,使得敬老院里热闹起来。
这时才只有三点钟,陈杰觉得离吃饭还有很长的时间,想回到大队部转上一圈,跟罗秀清闲聊一会,再把洗漱用具带过来。
可是,没有人管他们,而他们两人也不敢随便地离开,生怕人家要有什么事找他们。
陈杰甚至都不想在这吃晚饭,因为他屋里还有些剩饭。
但他知道这些剩饭不吃也不会浪费掉。
昆妈会把他锅里的剩饭拿去喂猪,然后把他的锅给洗干净。
陈杰不敢往别的地方去,就在公路边那片地方转来转去。
陈杰转了好大一会回来了,可是,这敬老院就那大的一片空间,差不多都被那些武汉人占据着。
而他又跟他们一点都不熟悉,所以,他待在这里感到好孤单好没趣,就站在武汉人旁边看他们下棋。
有个叫曾工的矮个子男人,约有五十岁,他跟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在下棋。那中年人被他三下两下给下输了。
中年人就让位给旁边观战的一位叫刘师的四十来岁的男人。
刘师跟曾工可谓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两人战了几盘,各有胜负,但曾工还是占据上风。
他们两人在一盘棋中,相持不下,曾工还占据着先手优势。
陈杰就给刘师说了一步明着弃马暗中抽车的走法。
刘师开始没领会,但思考了一会,便弃马抽车,最后得胜。
刘师让陈杰跟曾工对弈。
陈杰在旁边看了几盘,知道曾工喜欢走仙人指路,就以出炮对准对方的拱兵。
曾工架中炮,陈杰环象。曾工炮打中卒,陈杰上士。曾工出马,陈杰挺卒,如果曾工敢进兵吃卒,陈杰就可以用炮打马。
至此,陈杰已占据主动和优势。
接下,便是短兵相接,你冲我杀,使得陈杰的优势越来越明显。
下到残局,陈杰以一车一炮对一马一炮占据明显优势。
曾工见下不过陈杰,就推子认输。
曾工不下了,别人也都觉得不是陈杰的对手,于是,大家就散摊了。
这让陈杰感到有些失望,觉得不该把曾工杀败,搞得没人敢跟他下棋了。
可是,下棋就是要分个胜负,没有胜负就没有意思。
等吃完饭,太阳已经落山了,天色也有些暗了下来。
测绘队的人都在公路两边说着聊着散着步。
陈杰见许家林不声不响地朝着回家的路上走去。
陈杰就想他家可能离这里不远,否则,他也不好回家。
过了一会,天色有点黑了,测绘队的人都回去了。
陈杰就一个人在公路上来回地走着,继续地看着风景。
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举目眺望,除了这敬老院,四周多远处都看不到一丝光亮,听不到一点动静。
陈杰才回到了敬老院里。
这时,测绘队的餐厅里灯火通明,大家都在下着象棋,打着扑克,还有人在听着收音机。
而敬老院的老人们却是一个个地坐在门前的小凳上,彼此之间连话都不说。
陈杰就想他们年龄大了,又劳累了一整天,已经筋疲力尽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陈杰既不想跟老人说话,也不想去测绘队的屋里,人家好像并不欢迎他。
他就进到自己的屋里,把灯拉着,把蚊帐放下,早早就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