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旁的怡和长公主,自然不会放过夸耀女儿的好时机,此番也对宋明潇大夸特夸,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甚至暗示所有公主贵女,都要以县主为楷模,学习这份孝心。
席上众人听之,面面相觑,一阵无言。
沈春芜的位置不算靠前,但因为王妃的身份,也不算靠后。长公主的夸耀之词她听得一清二楚,可能当事人听起来没什么,教众人听了去,却显得很尴尬。
仲太后任由长公主这般说话,丝毫没有要阻拦的意思,众人回以礼貌一笑,象征性地也应付几句溢美之词。
宋明潇挥着绣帕,掩唇而笑:“我也没母亲说得这般好,都是皇祖母教得好。”
魏红缨简直受不了,几次想要离席,都忍住了,低声对沈春芜吐槽:“一天到晚,皇祖母长皇祖母短的,烦死了,生怕所有人都不知晓她是太后亲侄女!”
众妃之中,也有跟魏红缨一样受不住的人,出声另起话题:“闵元县主德行良淑,品貌都是顶顶好的,是到了觅良婿的年纪,怎的一直不见动静?”
宋明潇最大的痛处,就是嫁人这一桩事体,方才那个妃子说话,几如蛇打七寸,一下子打到了宋明潇的七寸之上,引得她变了脸色。
怡和长公主亦是戛然止住夸辞,愠道:“颐嫔,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春芜微微一怔。
原来,说话的人是颐嫔。
黄槐先前提过此人。
但沈春芜没特意留意过她,在此前的宫宴上,颐嫔的存在感并不算强,发言也少,一般是皇后和四妃说话较多,其他人都一旁听着的。
众人没有言语,只是有些愕讶,颐嫔怎么敢跟怡和长公主叫板?脑子坏掉了?
沈春芜想起来,今日下午符叙忽然被颐嫔的人叫走了。
宫中嫔妃若无要紧之事,不可能无缘无故传宫医。
现在颐嫔有底气说话,看起来也不像是生了大病。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沈春芜的手轻轻放在小腹处,心中生了一个猜测。
众人并未劝阻,显然是想看一场好戏。
“臣妾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颐嫔轻笑,“宫中但凡过了十六岁的公主们,几乎都出降了,县主如今虚岁十七,一眨眼二十了,一直不嫁人,赖在长公主府里也不是个事儿,长公主说县主是晚辈楷模,既然如此,难道要让大家学县主晚婚吗?”
“你!”怡和长公主气得声音都颤了,“谁说咱们潇儿要晚婚了?大把郎* 君要娶她!她挑也挑不过来,婚姻乃是人生大事,这不是得谨慎些吗?”
颐嫔淡哼了声:“谨慎吗?臣妾不以为然,听闻县主前些时日跑去京郊军营里,寻襄平王倾诉衷肠来着,遭丑拒后,又哭哭啼啼跑回宫里,这种行为,丝毫没有将王妃放在眼里呀!”
说着,转眸望向某处:“你说是吗,襄平王妃?”
一语掀起千层风浪!
正在品尝桂花蜜糕的沈春芜:?
你们好端端的吵架斗嘴,为何也要将我卷进来!
纵使目不能视物,这一刻,她也感受到诸多目光,四面八方投射来,如同扎在草船上的箭簇,扎得她如芒在背。
寿宴上的氛围,混乱又亢奋。
怡和长公主恼得寻不出辩驳之词,不由望向太后,太后这回压着太阳穴,不响。
宋明潇也是如罹雷殛,颐嫔竟敢胆大包天,将她的丑事揭出来!简直活腻了!
她不由觑了沈春芜一眼,所有人也在看她。
沈春芜心想,若是不宽宥宋明潇,可不就落了个不大度的名声?
若是什么也不做,就这么轻易放过宋明潇,难免在一众同龄的贵女之中,落入下乘。
再想想颐嫔,她与此人完全不熟,也没说上过一句话,颐嫔三言两语攀扯上她,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现在不容自己想太多,要迅疾做出回应!
沈春芜代表的是襄平王的颜面。
若是盛轼来做,遇到这档子事儿,他会怎么做?
沈春芜想了想,起身道:“闵元县主所行之事,臣女都知情,太后娘娘曾为县主与王爷主婚,最后婚事未成,这也许成了县主的心结,所以才会去军营之中坦诚自己的心意。”
“同为女子,臣女佩服县主的坦荡磊落,若臣女是县主,身在这种处境里,断没有一腔孤勇行此事。行常人所不能行,壮士也。”
沈春芜话锋一转,“但身为王妃,臣女对于县主所行之事感到困惑费解。此前,县主没少在日常言行之中,做出挤兑臣女之事,县主若是因爱生恨,选择报复臣女,臣女也不是什么善茬,来日必会以牙还牙,绝不心慈手软。”
“当然,臣女也希望县主能自爱,莫再做轻薄自尊之事。”
这又是褒又是贬的,整得宋明潇说不出话来。
人一般都是挑好听的话来听的,所以……沈春芜方才夸她什么?
这厢,颐嫔轻笑了声,仿佛是嘲弄沈春芜幼稚发言:“所以,王妃说了这么一堆,到头来,还是选择原谅县主么?”
燕皇后出声:“颐嫔,不得无礼。”
颐嫔敢呛长公主,却不敢在皇后面前放肆,讪讪地捏了捏帕子。
众人以为闹剧结束了,仲太后遂是打算继续走流程。
冷不防地,忽听沈春芜道:“颐嫔方才说的话,我并不认同。”
颐嫔眼皮一跳,淡扫过去。
“不论早婚抑或晚婚,都是女子的一种选择,并无优良对错之分。”沈春芜道:“臣女不认同女子天生只有嫁人这条路,女子有思想,有抱负,有才华,有灵魂,还有美貌,能跟男儿一般成事。”